第六十章 登山
三五不時的大考小考,黑板右上角的“距離高考還有一百天”讓初三最後的這幾個月變得沉甸甸。
對於大多數學生來說,食堂應該是一個學校裏,除了小賣部和機房,最為可愛的地方。
阮知荷與邵江洲麵對麵坐在角落的一張餐桌吃午飯,女孩子們經過,會對他們瞟上幾眼——看邵江洲的時候,是乍一看歡喜,再一看著迷;視線偶然分給阮知荷,便是挑剔,從頭到腳都覺得礙眼嫌棄。
阮知荷的笑一直從看見邵江洲起保持到現在——這一次的月考成績出來了,她又是年級第一,她已經連著三回年級第一了。頭一次第一,她和年級第二隻相差一分;上一次第一,她和年級第二相差三十六分;而這一次,她和年級第二竟拉開了近六十分的差距。
阿歡在班裏著重表揚了阮知荷,其他人都看過來,卻見女生依舊低著頭,麵無表情地兀自想著心事。
大家恍然,這個女同學仍然是記憶裏的樣子,即使剪了短發,開始穿粉色的衣服,但她的沉默與不合群始終如舊。
所有人都當阮知荷寵辱不驚,殊不知,她在邵江洲麵前開心得猶如得了糖的孩子。
邵江洲伸手直接抹去她嘴角的油光,眼裏有隱約的笑意:“這麽開心?”
“嗯,開心的不得了。”阮知荷對著他笑,不假思索,“我總算漸漸地變得和你一樣優秀。”
這樣明裏暗裏都透著需要表揚的模樣,怎麽看都覺得孩子氣,邵江洲忍不住笑,又要裝一本正經:“你真優秀。”
阮知荷麵上一窘,極為狗腿:“畢竟名師出高徒嘛。”
下了一天的雨,第二日放晴。學校裏組織初三整個年級去離學校幾公裏外的地方爬山。
也不是他們特殊,每年的這個時候,學校裏都會放半天小假,組織高三年級和初三年級的師生去爬山,寓意登高送遠,也算是體貼地給予苦逼的畢業生們一次小喘息的機會,讓他們能夠放鬆一下心情。
高三和初三並不一起,高三的登山活動是上一個星期開展的。邵江洲沒去,阮知荷問他,你為什麽不去?
他寫完數學卷子的最後一道大題,漫不經心,沒有意義的事情,經曆過一次就夠了。
真是掃興啊!阮知荷撇撇嘴,她是喜歡集體活動的。錢豆豆為她撿過掉在地上的練習本,蔣圓圓教過她一道英語題,鄭義替章舟幫她帶過幾次晚飯……她不喜與人親近,卻很珍惜這些淺薄的情誼——有些人啊,一次分離就意味著永別。
每個班級,由一班帶頭在校門口排好隊,熙熙攘攘,連成長龍。
章舟在自己班上隊伍的最後和阮知荷並肩走在一起。不比往日的活潑,他一直低著頭,神情專注地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腳下的石子,而且他隻踢那一顆石子,有時候那顆石子被踢遠了,他就跑出去,把它踢回來。
“章舟。”阮知荷叫住他,“你最近是不是不開心?”
章舟的腳步一頓,恢複如常:“沒有。”
“你變得不像你,壓力很大麽?”
“有期待,才會有壓力;我別無所求,怎麽會有壓力?”章舟聳聳肩,回過頭瞧見阮知荷攏起的眉心,又是一愣。他將腳下的石子踢開,衝著阮知荷揚起她熟悉的笑,“狐狸,人總要長大的,但章舟一直會是章舟。”
章舟張張嘴還想說什麽,隊伍前頭傳來哄笑聲,有男生跳到旁邊的大石塊上,洋洋得意:“某某某,到此一遊!”
氣氛總算開始活絡起來。女生們聊起這個早夏衣服流行的款式;又議論最新的八卦;七嘴八舌間,不知道又是誰起的頭,阿媽餛飩早餐店旁邊新開了一家飾品店,裏麵的耳釘真是漂亮得緊。
男生們講起漫客;也討論籃球,他喜歡詹姆斯,而另一個他有喬丹簽名的鴨舌帽;也會說關於遊戲的話題,誰充了多少錢,升到幾級,誰又能一槍爆頭,所向披靡。
“那個遊戲啊,我已經好久沒玩了。”
“我上初三就再也沒碰過。”
“我,我把我所有遊戲卡都扔了。”
接二連三的唏噓,這些話題在初三成為禁忌,如今暢快地說出來,有些陌生,也有些熟悉。
越往山上走,坡度越陡。章舟將一根長木棍伸到阮知荷麵前:“喏,抓著。”
附近的男生女生們都看過來,他們已經好久沒這麽八卦過了。前桌男生趙鑫磊是個事兒精,怪叫聲引來更多的注視:“阮知荷,章舟,配不配?”
這樣問一聲,沒有人理他,他也不氣餒,繼續不死心地喊出第二遍:“阮知荷,章舟,配不配?”
有脾氣與他相投的男生很快加入他的陣營,聲音氣勢恢宏:“配!”
“怎麽配?”
“絕配!”
“怎麽配?”
“天仙配!”
到最後,竟然連別的班的學生也摻和進來:“阮知荷,章舟,配不配?”
“配!”
阮知荷不快地皺起眉頭,章舟恰在這時看向她,臉紅脖子也紅,眼睛卻是格外有神:“他們說我們很相配。”
阮知荷不語,但是眉心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有什麽東西在腦海裏劃過,她覺得自己錯過了一些很重要細節。
潮紅退去,章舟顯然平靜下來,他伸出手撫平阮知荷的眉心,眼神淡淡的,語氣同樣也是淡淡的:“你別皺眉……”
“章舟……”
“趙鑫磊這張破嘴!”不等阮知荷把話說完,章舟搶先道,“狐狸,你忘記了嗎,我喜歡的女生和你天差地別。”
那個快要抓住的真相悄然從指間溜走,阮知荷將手中的木棍往章舟懷裏一丟,徑自走到前麵去——就算為了邵江洲,她也要和章舟保持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