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楚涵生氣
骰子在杯底搖,發出輕微的聲音。楚涵和黑子對視著,誰都沒有先停住手,好像誰搖得更久,誰的點數就會更大一樣。
楚涵便不依了,嘴巴一扁,泫然若泣:“黑子,你這麽怕輸,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黑子見不得她這樣,下意識就想去哄,那句“不比輸贏了,你直接問”差點脫口而出,好歹被他硬生生抿在嘴裏。
太陰險了,實在是太陰險了,每回都來這招,他都數不清自己這樣稀裏糊塗吃了幾次悶虧。
楚涵見百試不爽的辦法失了效,臉上有被看透的尷尬。下一刻似想到什麽,索性破罐子破摔,惡狠狠地對黑子說:“喂,黑狗,你真不讓我?”
黑,狗?
黑子被她一激,也不管什麽紳士風度了,整個人往椅背上一靠,滿臉潑皮樣兒:“都是中國人,憑什麽讓著你?不讓不讓,點數大小定輸贏。”
楚涵被氣笑,移開自己的奶茶杯,底下的骰子赫然是個兩點。
黑子把頭湊過來看,頓時樂了,笑得四仰八叉,老神在在地去開自己的奶茶杯,正得意忘形,臉上的笑便凝固了。
骰子上這大大的紅心原點不是一是什麽?
黑子還在一邊哀嚎,自是沒注意到情緒不對的楚涵。
楚涵卻把紙杯往桌上一丟,悶聲起身走進吧台,收拾起器具來。她覺得黑子心裏有鬼,不然幹嘛怕她追問?而且,男朋友不就是應該讓著女朋友的嗎?
黑子本還在叫喚,被楚涵的動作唬住,表情有些懵,完全二丈摸不著頭腦!楚涵這是怎麽了?生氣了?贏了反而生氣了?為什麽呢?
黑子顫顫悠悠地踱過去:“媳婦?”
“媳婦,你不問我問題了?”
楚涵頭也不抬,表情依然陰沉沉:“嗯。”本來隻是生氣,這一“嗯”倒應得她覺得自己受委屈了。連聲音都止不住哽咽。
黑子慌了,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擺:“怎麽了,怎麽生氣了?”
楚涵沒理。我為什麽生氣,你心裏沒點數?
黑子更慌了:“那我道歉好不好?我讓你問兩個問題好不好?買一送一……”
門邊風鈴響,楚涵和黑子不約而同看去:“歡迎光臨。”
來的是個女生,妖妖嬈嬈,身材樣貌都很出挑,長發披到腰,走路也輕盈。
黑子還在看,殊不知楚涵早就收回視線,此刻正盯著他,一張臉越來越難看,頗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架勢。
黑子卻在這時轉過臉來,悄聲對楚涵說:“你說這女的怎麽跟個女鬼似的。”
楚涵還看著他,隻是相比之前,臉色好了不少。黑子無知無覺,潛意識裏卻覺得自己貌似在鬼門關外溜了一圈。
那女生睨著他倆的互動,表情有點困惑,倒也什麽都沒說,仰頭看牆上的招牌:“我要一杯卡布奇諾,打包謝謝。”
黑子杵在一邊,看著心願牆出神,他想到自己和楚涵似乎都沒有在上麵貼過便利貼。
楚涵時不時不喜地瞟一眼他的後腦勺,心裏又難過起來,又沒他什麽事,站人女生旁邊做什麽?黑子是在女生麵前特意找存在感麽?
女生提著奶茶走了,黑子也沒回過神。楚涵沒好氣地用鐵勺敲了敲吧台:“人都走了,你還看!”
黑子被嚇一跳,踉蹌回頭,下意識梗著脖子反駁:“誰他媽是在看她了?”
在楚涵眼裏,這分明是心虛。楚涵張了張嘴,眼淚先掉下來:“你竟然凶我?”
“……”
黑子抓耳撓腮,又是學貓叫,又是學狗叫,也沒把楚涵哄好。兩個人堵著氣站在吧台裏,中間隔著一個人的距離。
風鈴又響起,隔壁飯店的大嬸兒端來他們中午的外賣。
兩人一起坐到桌邊,楚涵才拿起筷子,就掉到地上。黑子忙彎腰去撿,把自己還沒用的筷子遞給楚涵,拿著掉了的那根筷子進了吧台。
楚涵卻施施然地從吧台經過,眼神都不願給他一個,麵無表情:“我去問嬸兒討幾雙一次性的筷子。”說完,推開門走了出去。
黑子在小圓桌前,左等右等,等得心焦,隻覺得神思不定。
突然聽見楚涵喊他。忙起身衝過去,一把將門拉開,楚涵端著一鍋魚湯小跑進來,興高采烈:“黑子,今天有你最愛的鯽魚湯唉!”
黑子伸手去接:“手沒燙到吧?”
“沒呢。”
黑子後知後覺,楚涵說的一次性筷子呢。他瞟楚涵一眼,正好和楚涵的視線撞到一起,楚涵不解:“怎麽了?”
“沒……”楚涵為什麽又不生氣了呢?
他放下魚湯,把楚涵的手拿到手裏看:“以後這種事情直接叫我,萬一燙到怎麽辦。”
“好。”楚涵乖巧地應下,看著黑子低垂的額頭和微微皺起的眉峰,滿心歡喜。大概連她自己都忘了,前一刻她還在和黑子鬧脾氣。
周五、周六難得放晴兩日,周日又下起雨來。一天當中好像丟失早晨和中午,隻剩下昏暗,任何一個時刻都是傍晚。阮知荷和奶奶相對坐著吃午飯,她吃得很慢,但如果仔細看,會發現她是把飯咽下去許久,才又重新往嘴裏送一口飯菜——阮知荷不敢吃快,奶奶衡量她吃飯的多少,不是取決於她吃了幾碗,而是依據她吃飯的快慢。如果她吃得快的話,奶奶就會要求她一直吃,直到她自己也把飯吃完。
韶光易逝。雨勢漸小,淅淅瀝瀝,空氣中似有水霧,牆角的路燈早被點起,燈光昏暗,阮知荷抬頭看去,覺得那一團一團的黃暈像是蜘蛛網。
她把書包背起,剛準備拉開門出去,奶奶便追出來,手裏拿著一件棉背心:“哦呦,怎麽穿得這麽少?別講講講不聽,叫你多穿點就多穿點,快,把這個也穿進去。”
阮知荷瞥一眼棉背心,她記得這件棉背心原來是奶奶自己穿的,花花綠綠,可不就是老年人喜歡的款式。想也不想便拒絕:“我不穿。”
這下可好,奶奶完全像被點著的炮杖:“不穿,不穿,雞蛋挑骨頭不啦你?有病有痛你不要來和我說……”
阮知荷無奈地奪過棉背心塞進手提袋:“我到學校裏穿。”趁著奶奶還沒有說出更難聽的話,她拉開門,撐了傘跑出去。她低頭看自己周六新買的粉色棉襖,哪裏還能包裹住更多衣服?她寧願挨凍,也不願意把它穿得撐起來,失了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