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遺忘之都（12）
“你開心就好。”
池溪並未多想什麽, 蒸餾淡水對於柏彥川來講, 就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柏彥川有苦難說，隻能被迫當起了蒸餾工。
約莫兩三秒的時間，被高溫蒸發出來的水蒸氣開始慢慢的冷凝。
池溪感受到淋在身上的水, 果然是比之前的鹽水舒服了一些, 皮膚也不再感覺那麽幹燥了。
衝洗完畢之後，池溪還順便把衣服也洗了一下。
“叩、叩、叩——”
外麵, 響起敲門的聲音。
剛好池溪也已經穿好了衣服, 柏彥川沒洗，但是身上的髒汙都被燒幹淨了, 倒也不是很難受, 於是便和池溪一起去開了門。
站在門口的，是麵容憔悴的顧玄烈。
“我想看看連音，可以嗎？”
池溪回過頭看了眼被放在床上，毫無生氣的小連，往旁邊退了一步，給顧玄烈讓出路來。
“進來吧。”
“謝謝。”
顧玄烈走到床邊坐下，小連現在變成焦炭, 除了還維持著一個人形以外, 已經看不出來原來是什麽樣了。
“連音……對不起……”
顧玄烈說不清心裏到底是什麽樣的感受。
最開始，他愛的是連音，跟唐連玉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裏，他也一直都是把唐連玉當成連音對待的。
可是當所有的真相揭開，他才發現, 他愛的是那個陪在他身邊的人……
“是我對不起你，我本就不該活下來的。”
顧玄烈輕輕握住了小連的手，他僅剩的生命力，順著他和小連緊握的手，回流到小連的身上。
“我現在就把生命力還給你，連音，對不起……”
池溪和柏彥川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切，並未阻止什麽。
所有的一切，都是顧玄烈自願，他們無權幹涉。
“哎，你們都洗——”
陳煥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本來想跟大家都打個招呼，結果看到屋裏的情況，便自動噤了聲。
由於生命力的回流，小連的身體逐漸好轉，漸漸的恢複成原來的模樣，而顧玄烈的模樣，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老。
黑色的海水逐漸褪色，小連緊閉的雙眸緩緩睜開，淡藍的眸子裏，映照著璀璨的星辰。
周圍的世界，搖搖欲墜，出現細小的裂縫。
世界，開始破碎了！
“我們能出去了？”
陳煥東看著周圍不斷出現的裂縫，有點懵。
他還什麽都沒幹呢，怎麽就要通關了呢？
柏彥川見狀，卻是皺了皺眉。
世界破碎看起來跟連音的蘇醒有關，但是……
“生命力回流停止了。”
池溪剛剛說出這話，顧玄烈握著小連的手就猛然被彈了開，小連睜開的眸子，緩緩閉上。
而世界出現的裂縫，也開始慢慢愈合。
“怎麽會這樣——”
顧玄烈看著自己被彈開的手，不敢置信。
“為什麽會突然停止？”
他再次伸出手去，試圖抓住小連的手，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撓。
但是，他握著小連的手，再也沒有生命力被抽離的感覺了。
“為什麽不行了？到底是哪裏出現了問題？”
顧玄烈幾乎快要崩潰。
他本就覺得愧對於連音，想要把生命力還回去，以求連音原諒。
可卻沒想到，他最後的這點祈求都無法達成了！
池溪邁開腳步走了過去，仔細檢查了一番小連的身體。
顧玄烈的生命回流對於小連還是有一定的作用的，至少現在，小連的身體已經恢複成了正常的模樣，而不再是焦炭了。
指尖搭在小連的鼻翼下方，還能感覺到小連清淺的呼吸。
但是，小連就是沒醒過來，而顧玄烈的生命力也無法再回流到小連身上。
兩人之間生命力流動的通道似乎被斬斷了。
“我去甲板上坐坐。”
池溪轉身離開了房間，到了甲板上。
海風溫柔的吹拂著，黑色的海水變成了正常的藍色，一望無垠。
池溪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打開背包，拿出裏麵的小海螺和卷軸，開始梳理線索。
小海螺裏儲存的信息還算完善，沒受到什麽損傷，倒是先前找到的猜測跟顧玄烈和唐連玉有關的兩張卷軸在唐連玉死後就消失了。
由此看來，這兩張卷軸應該都是跟唐連玉有關的，所以才會消失。
至於卷軸裏的內容，已經無從得知。
柏彥川則是重新打開了跟連音有關的兩張卷軸，一張是連音從海妖變成人的契約，一張是連音被奪走容貌的契約。
這兩張卷軸，其實是存在問題的。
剝奪容貌的契約上標明，被剝奪容貌者，也會失去生命。
這裏的失去生命，就是直接耗盡生命力，被耗盡的生命力是無法被分離，也沒有辦法給人續命的。
可唐連玉卻用了連音的生命力給顧玄烈續命，也就是說，唐連玉一定是在剝奪連音的容貌前，就已經把連音的生命力奪走大部分了。
那麽，當時已經命懸一線的連音，再被剝奪容貌，怎麽還可能殘存到幾千年後的今天呢？
“無論是從海妖變成人的契約被打斷，還是被分離生命力，亦或是容貌被剝奪，連音都是灰飛煙滅的結果。”
柏彥川對於契約的代價還是很清楚的，“連音總是會變成焦炭，應該也是當初契約留下的後遺症。”
“嗯。”池溪認可的點了點頭，“小連變成焦炭以後就感受不到任何的生命氣息，身體狀況十分糟糕。”
“這麽糟糕的身體狀況，按理來說，應該是承受不住生命力回流的。”
其實最開始顧玄烈的生命力回流到小連身上的時候，柏彥川就有些懷疑了。
當初他用自己的血為白池重塑軀體，就是因為白池真身盡毀，就算他把生命力給白池，白池的身體也接受不了。
連音雖然沒有像白池那樣真身盡毀，但是都變成焦炭了，情況也不算好。
這種身體狀態，應該也是無法接受生命力回流的，可顧玄烈就偏偏成功了。
柏彥川忽然就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有人一直在用自己的血蘊養小連的身體，讓小連可以接受生命力回流。”
用血重塑軀體並非易事，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做到的。
當初柏彥川為了給白池重塑軀殼，都耗盡了一身精血，更何況其他人。
但是，小連的身體並沒有消散殆盡，還維持有人形，如果有人一直蘊養著小連的身體的話，小連的身體也是可以慢慢的接受生命力回流的。
“小連現在無法接受生命力回流，是因為那個人放棄了繼續蘊養小連的身體麽？”
池溪依然心存疑慮，“但是那個人已經堅持了這麽久，為什麽到現在就突然放棄了？”
“而且，來到這裏以後，我們並沒有發現還有另外的人存在。”
這才是最重要的一點，自從進來這個世界以後，除了死去的人，還有幸存的顧玄烈和陳煥東以外，他們並沒有發現任何其他人的蹤影。
他和柏彥川都是感官異常敏銳的人，如果有其他人在這裏，他和柏彥川不可能一點都察覺不到。
“難道是隱形人？”池溪想到了溫初夏，溫初夏的能力就是隱形。
不過溫初夏隱形的時候，池溪雖然看不到，但是也能察覺到。
“應該不是。”柏彥川頓了頓，接著道，“就算是隱形人，如果真的是他一直在蘊養小連的身體，我們應該都能從小連的身上感應到他的氣息，但是小連的身上，沒有任何其他人的氣息……”
“也有可能這裏根本沒有其他的人，小連先前能夠接受生命力回流，隻不過是因為他體質異常。”
池溪指尖把玩著一個小海螺，先前從小海螺裏得到的信息，他記得其中一點便是——連音會溺水。
海妖天生就應該在海裏生存，憑借著本能也能在海裏逍遙自在，怎麽可能會有海妖溺水。
“也許吧。”
柏彥川沒再說什麽，隻是又把卷軸重新看了好幾遍。
當年這小海妖雖然讓他心生厭煩，但到底是被白池撿過的，現在世界的破碎也跟連音的蘇醒有關，無論如何，都要讓連音好起來。
“我再去看看小連。”
池溪站起身來，往船艙裏走去，結果剛起身，整個船身就忽然翻倒了過來，再一次變成了船身朝下，船底朝上的局麵。
海水瘋狂的湧進船艙裏，將所有的位置都充斥。
池溪迅速往房間裏跑去，到了屋裏，就發現原本守在小連身邊的顧玄烈已經不見了。
不僅顧玄烈不見了，連陳煥東都不見了。
兩人悄無聲息的，就這麽消失在了船上。
“他們應該沒離開船吧？”
方才在甲板上，池溪沒有聽到任何的動靜。
“應——”
柏彥川的話語回到一半，突然沒有了聲息。
池溪偏過頭去，看向男人，結果就發現男人一半的臉已經完全隱匿在了海水裏。
“柏彥川——”
池溪抬手，想要去碰碰柏彥川的臉，結果指尖剛觸及到男人，就感覺到海水劃過，男人的臉已經完全消失了，緊接著，是脖子、胸膛、腰腹……
就連跟池溪綁在一起的手，也都隱匿在了海水中。
紅繩還係在手腕上，甚至因為柏彥川的消失大了好大一圈，但是並沒有從池溪的手腕上脫落下來。
池溪摸了摸紅繩的位置，指尖感應到的，全是海水冰涼的觸感。
柏彥川就這麽在他眼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