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遺忘之都（11）
柏彥川的手出現了變化, 池溪的手一直和他緊緊的綁在一起, 又怎會發現不了。
粗糲的疤痕顯得十分突兀，卻又消磨不去。
柏彥川並非弱者，若非自願, 怎會允許身上留下這樣的疤痕。
池溪眼瞼微垂, 斂了眸色。
他跟白池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而小棺的存在, 極大可能的證明了白池已經死了。
他的身體無法自主造血, 卻流淌著柏彥川的血，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
柏彥川的血, 是為了給白池續命……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 白池還是沒有醒過來，現在依靠著柏彥川的血活下去的，是池溪。
“無論是用什麽方式續命，被續命的那個人與續命之人之間，必定有著相通的氣息。”
染血的白色，隕落的鳳凰，不眠不休的那一個月, 柏彥川全都記起來了！
他曾經翻遍古籍, 試遍所有能夠為白池續命的方法，如今唐連玉用的，不過是他用剩下的！
“阿川……”
池也也擔憂的出聲，他和阿川還差最後一步，就完全融合了。
可隨著融合得越多, 阿川那塵封的記憶也就恢複得越多。
池也也擔心，阿川到最後會承受不住……
“我沒事，不用擔心。”柏彥川在腦海裏回了池也也一句，隨後邁開腳步，走到了顧玄烈麵前。
“顧玄烈，唐連玉用生命力為你續命，想要知道用的是是不是連音的生命力，驗證的方法很簡單，隻要你握住連音的手，如果你體內的生命力自然回流到連音的身體裏，那麽，生命力就是他的。”
續命的方法，基本可以歸為兩類。
一類，是以血續命，無論輸血多少，在被續命之人的身體裏，必定能夠檢測出續命之人的血液，例如池溪和柏彥川。
第二類，便是直接以生命力續命了，生命力和血最大的不同便是，生命力更具有靈性，在接觸到續命之人的時候，屬於他的生命力會從被續命之人的身上自然回流到續命之人的身上，例如連音和顧玄烈。
也因此，先前顧玄烈兩次抓住連音的時候，連音的身體都出現了變化，甚至短暫的恢複到了以前的樣子。
而這，也是柏彥川沒有直接用生命力為白池續命的原因。
那個時候，白池真身盡毀，甚至無法留有一具全屍，直接往白池的身體裏輸送生命力，所有的生命力都會回流到他身上。
最後，他隻能選擇用自己一身的精血，為白池重塑軀體……
再然後，他就昏迷陷入了沉睡之中……
“烈，你不要聽他胡說，我們走。”唐連玉扶著顧玄烈，想要把人帶走。
然而，顧玄烈卻抬手，將唐連玉推了開。
“別碰我！”
柏彥川說的話，已經不需要他再去驗證了。
第一次旋轉房間破碎的時候，他抓著連音，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有些不對勁，好像有什麽東西從自己體內抽離了。
第二次他回到過去，附身到了過去的自己身上，再一次抓住了連音，感覺更加的明顯，他甚至清清楚楚的看到身為一具焦炭的連音在他眼前逐漸的恢複生機。
難怪，他見著連音的時候，雖然覺得他醜，但是討厭不起來。
也難怪，他第一次觸碰到連音以後，就始終難以釋懷……
原來，是因為他一直都在使用著連音的生命力！
“烈，你聽我解釋——”唐連玉見著顧玄烈已經開始排斥他，有些惱怒，瞪了柏彥川和池溪一眼，繼續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顧玄烈。
幾世輪回，顧玄烈都跟他在一起，就算是陌生人，也都該培養出感情了。
他相信，隻要他好好解釋，顧玄烈一定會理解他的。
“烈，你誤會我了——”
“你那時候重傷垂危，是連音來求我救你的——”
連音身為海妖，卻對一個人類一見鍾情，奈何那個人類命中犯煞，天生就是英年早逝的命。
於是連音便向唐連玉求助，請他幫忙。
“我早跟連音說了，救你的代價就是犧牲他的生命力，他自己願意的！”
“那你倒是說說，連音是怎麽願意的？他又是如何把自己的生命力抽離出來的？”
“他為什麽不僅犧牲了自己的生命力，還把自己的容貌都附贈給了你？”
柏彥川一連問了三個問題，問得唐連玉心跳都漏了幾拍。
但唐連玉最不怕的，就是說謊！
“連音怕玄烈知道他死了會傷心難過，所以就把自己的容貌給了我，讓我代替他照顧玄烈。”
“說的真好聽。”柏彥川不可置否的笑了笑，“不過，你知道主動續命和被迫續命，其實是有差別的嗎？”
“什麽？”唐連玉臉色變了變，但很快鎮定下來。
柏彥川也許是在詐他。
池溪聞言，猜到了什麽，但並沒有接話，而是等著柏彥川接著說下去。
“本來，我還一直在想，飄蕩在海裏的那個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莫名其妙的黑色巨影，每次都突兀的出現，隨後又很快消失，每次出現都隻吞一個人，也沒見有什麽意識，隻會“嗚——”“嗚——”的叫，聽起來，很悲傷，但是那東西吃人，也實在是讓人憐憫不起來。
翻遍了海妖一族的卷軸，也沒找到什麽關於黑色巨影的記載。
直到柏彥川發現，顧玄烈體內的生命力會回流到小連的身上，直到他確認了顧玄烈在利用小連的生命力續命，他才突然想起來，他其實是知道那個東西的。
“主動續命，付出的那個人心甘情願，一般也不會產生什麽副作用，但是如果是被迫續命，那麽付出的那個人必定會產生強烈的反抗情緒，而這種反抗情緒如果過於執念，便會蘊養出一種吞人的怪物，每次出現，必定要吞下一個人才肯罷休，然後越長越大。”
先前出現在他們麵前的黑色巨影，身影已經龐大到可怕的地步，也說明著，那隻怪物已經吞下了無數的人！
“這裏是海神殿，如果連音是主動續命，應該不會出現那種東西吧？”
“一個不知名的怪物而已，你隨便編個來曆就想糊弄大家，未免想得太天真了。”唐連玉根本不知道柏彥川說的都是些什麽東西！
他隻知道讓人續命的方法，根本不知道會產生什麽樣的副作用，他見過的記載上也沒有提過這些。
柏彥川就是在胡謅！
“是不是隨便編的，驗證一下就知道了。”柏彥川抬眸看了眼上麵的海水，隨後，往後退了幾步，距離唐連玉的距離遠了一些。
“如果那個東西就是小連反抗續命的產物，那麽它就是殺不死的，而且每次出現時，優先攻擊的，一定是當初逼迫小連續命的那個人。”
“隻有它吞下逼迫小連續命的那個人時，才會自己消散。”
柏彥川就那麽站在那裏，如此篤定，“唐連玉，那個東西很快就會過來了，我們就站在這裏不動，你敢不敢試試？”
“當然——”
是不敢的。
唐連玉後麵的話沒說出來。
其實，他已經有些相信柏彥川說的話了。
因為，他和顧玄烈來了這裏十幾次了，每一次，那個怪物都追著他！陰魂不散！
好在最開始的時候，那個怪物隻是很小很小的一點，根本不能把它怎麽樣。
而他多試了幾次，也有了經驗，便趁著別人不注意的時候，把自己的血塗抹在別人身上。
這樣，每次他遇見那個身影越來越龐大的怪物，都會有替死鬼。
先前在台階上的那幾個被吞掉的人，都是這樣死的。
以往每次替死鬼死光的時候，他和顧玄烈就會離開這裏，回到現實世界，然後再重新進來。
但以往的每一次，他都沒能從旋轉房間裏通關。
這一次好不容易通關了，他也拿到了珍珠，恢複了海妖之身，把即將耗盡的壽命的問題解決了，可沒想到的是，他竟然被困在這裏，再也不能自由的出去了。
他不可能讓顧玄烈當替死鬼，也沒辦法把血無聲無息的抹到池溪和柏彥川的身上，陳煥東也不是那麽好對付，而船上僅剩的那個普通人，上次就被他扔去喂那怪物了。
現在這裏，已經沒有他的替死鬼了……
如果黑色巨影再來，下一個被吞掉的，就是他了……
“嗚——”
黑色巨影的聲音清晰的傳入眾人的耳中，唐連玉臉色一變，沒有絲毫猶豫的，立即就把站在身旁的顧玄烈給推開了。
“快逃！逃得越遠越好！”
還可以嘛，死到臨頭都還顧念著顧玄烈的安全。
陳煥東看到唐連玉的動作，剛這麽一想，結果唐連玉就朝著他跑了過來！
“嗤——”
白色的海螺被硬生生的紮進了唐連玉的胸口，唐連玉似乎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冷漠的拔出了自己紮進去的海螺，隨後手掌抹上了溫熱的鮮血，朝著陳煥東身上抓了過來。
“艸！”
唐連玉是要他當替死鬼！
畢竟親眼見到過唐連玉把人扔給黑色巨影，陳煥東一下子就反應過來唐連玉的目的，立即就朝池溪身邊跑了過去。
與此同時，池溪也沒有閑著，放下小連，手中絲帶化為長弓，拉至滿弦便朝著唐連玉射了過去！
“靜止——”
灰白色的箭羽悄無聲息的穿透唐連玉的胸膛，快到令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唐連玉的動作猛然頓住，連胸口處溢散出來的血珠，都靜止在海水之中。
“嗚——”
黑色的巨影完全籠罩在眾人頭頂，隨後，唐連玉的身體連帶著海水裏溢散的所有血珠都刹那之間消失。
“撲通——”
顧玄烈頹然的跪了下去，雙手捂著臉，喉嚨裏發出痛苦的聲音。
唐連玉滿嘴謊言，心狠手辣是真的，可唐連玉陪著他的日日夜夜，幾世輪回，也是真的……
“嗚——”
黑色的巨影再次哀嚎一聲，那龐大的身軀，開始急速的膨脹。
池溪心底湧起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果然，下一秒，就聽到“嘭——”的一聲，那到黑色巨影轟然炸開，灑下一大片的黑色汁液，範圍之寬廣，以至於根本無處可躲。
柏彥川眼疾手快的撐開了白底青紋的傘，遮在了他和池溪頭頂，濃重的黑液“嘩啦——”砸在傘上，從海水裏溢散開來，雖然沒有直接潑到兩人身上，但還是把衣服都弄髒了。
而陳煥東和顧玄烈就更慘了，直接被潑了滿身滿臉，整個人頓時黑得與海水融為一體。
眾人：“…………”
這黑色巨影怎麽還跟章魚似的吐墨汁呢！
海水的顏色更黑了，不過卻是逐漸恢複了平靜。
池溪抬眸望看了眼頭頂。
這個世界，依然穩固，沒有出現絲毫裂縫。
唐連玉的死，黑色巨影的消失，似乎無足輕重。
“回船上休整一下吧。”
池溪淡淡開口，先前他就覺得有些事情還存在疑慮，現在看到這種情況就更加確定了。
“好。”柏彥川沒有任何異議，其他人也沒有什麽意見，於是就都跟著回到了船上。
海麵風平浪靜，放眼望去，依然看不到邊際。
眾人上船以後，紛紛回到房間衝洗身上的黑液。
雖然這液體也不臭吧，但是就這麽黏在身上，也著實讓人不舒服。
池溪把小連放到了床上，直起身子來，本想直接去浴室，可是低頭看見自己和柏彥川被綁在一起的手，又覺得好像不是很方便……
但兩人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在意這個，未免顯得有些矯情。
池溪糾結了一秒，然後就決定不予理會，直接往浴室走去。
“池溪——其實我可以……”
柏彥川猜到池溪要做什麽，剛想跟池溪說，他其實可以再把紅線隱藏起來，這樣就不會影響到他們的行動了。
但是他還沒來得及把這話說出口，就聽到池溪開口道。
“一起吧，正好也省些時間。”
池溪是這麽想的，反正紅線也解不開，斬不斷，他衝洗的時候，柏彥川等著，柏彥川衝洗的時候，他也要等著，還不如一起洗了，效率高一些。
柏彥川：“…………”
“池溪，其實我——”
然而，池溪已經在開始脫衣服了，因為兩人的手被綁在一起，總有一個袖子脫不下來，幹脆就掛在了手臂上，反正等會兒直接烘幹穿上也是一樣的。
“嘩啦——”
淋浴的開關被打開，冷水“嘩啦——”一下就淋了下來，將少年身上濺染到的黑色汁液衝掉了大半，露出凝白如玉的肌膚。
柏彥川：“…………”
他告訴自己，隻是一起洗個澡而已，沒什麽的。
而且當年白池真身盡毀，是他一點一點的把白池的軀體重塑起來的，反正該看的不該看的，該碰的不該碰的全都碰過了，現在真的隻是就一起衝個水而已，一點都不刺激，真的……
但……好像還是有些失控……
冰冷的水從花灑淋下，瞬間變成滾燙的熱水，熱水還未淋到池溪身上，又瞬間蒸發，整個浴室的溫度，忽然升高到了一種可怕的地步。
池溪本想趕緊衝洗完就接著去找線索，結果才剛洗幾秒鍾不到，淋到身上的水忽然就沒了。
抬眸看向男人，投去詢問的目光。
柏彥川艱難的移開視線，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啞。
“我習慣用淡水沐浴，所以蒸餾一下……”
池溪：“…………
作者有話要說：池也也：信了你的邪……
————
謝謝戚1瓶，獨占濔的㈠切1瓶營養液~啦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