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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三策(一)

  ——續上章

  “記得。師父問徒兒‘對烏江水災可有什麽良策’。”祁元夜被師父忽然轉換的話題搞得一頭霧水,卻也半分不敢怠慢,連忙回道。


  “嗯,說說你的看法。”看祁元夜神情喏喏,安撫道,“不必緊張,隻將你想到的說出來就好了。”


  祁元夜一時無言,垂眸沉思片刻後,表情微變,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不可言說的氣勢(王八之氣),仿佛變了一個人似得。


  “徒兒以為,水災之後,亟待解決的問題有三。”語氣微頓。


  “哦?”劉其琛敲著指節疑問道。


  “其一在天災,其二在民心,其三在——在瘟疫。”


  祁元夜言簡意賅,聽得旁邊的九月如墮雲中,不過劉其琛顯然是明白了。他原本隻是想扳一扳徒兒揮霍、挑食的毛病,盡管他和昭烈侯府都不缺這點糧食,但養出一個不知世事,不察民生疾苦的紈絝也絕不是他想看到的。要知道有多少百姓一輩子都沒見過白米細麵,災荒之年,又有多少人因饑餓而死。他可不想教出一個“何不食肉糜”的千古笑柄來。


  不過這孩子還真是讓人“驚喜”。“天災、民心、瘟疫”隻六個字就將他苦思多日的答案全囊括了。而且他肯定此前夜兒並沒有思量過,也沒有像人請教過。這是何等的眼光獨到,何等的才思敏捷。聽夜兒說到瘟疫時,劉其琛的眼皮跳了跳,若非看到九月驚愕的神情,知道他絕不可能背叛自己,否則定要以為是誰泄露了秘密。


  劉其琛不自覺地收起了漫不經心的態度,正色道:“那該如何解決?”


  此時他已將祁元夜放在了與自己相當的位置上,甚至更高。劉其琛向來自傲,在他眼裏,人隻分可用和不可用兩種。


  不可用者,自是棄之如蔽履。隻是他向來城府極深,喜怒不形於色,一般人根本窺不見底,隻以為他如麵上那般和善。其真實性情,也隻有在他身邊的九月略知一二了。


  至於可用者,自是人盡其才、物盡其用了。不過那些從權利傾軋中滾出來的老油條都隻顧著爭權奪位了,哪裏管的上這些“賤民”的死活。剩下的那些人要麽是隻會行軍打仗的將士,要麽是愛財如命的商賈,要麽是滿口道理的書呆子。讓他們鎮壓叛亂、抬價圈錢、愚弄百姓還行,若論治政安民,還真沒有那個真知灼見。


  如今好不容易有人能和他想到一處,雖然隻是個黃口小兒,但還是讓他有一種“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覺。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他一直以為昭烈侯勇猛善戰,乃趙國軍神,是趙軍不可或缺的頂梁柱。如今看來,假以時日,夜兒之才比之祁老侯爺也是不遑多讓。隻是如此俊才,都沒有出在他們——還是略有些可惜。不過,今日不是不代表翌日不是,他自信有朝一日定能收攏他們。嗬,算計人心不是他最擅長的麽。


  劉其琛摸著山羊胡笑了,在誌得意滿之後是濃濃的自嘲,隻是他自己也沒有發覺。


  “應對天災,可分為治標和治本之法。”祁元夜看師父聽得認真,細細的捋清思緒,緩緩的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何為治標?何為治本?”劉其琛果然來了興趣,正襟危坐,向祁元夜一抬手,示意他坐下說。


  祁元夜倒也未矯情。腿上的傷雖說不重,但站的時間長了,腳麻了不說,兩條腿都失去了知覺。他恭敬的向師父行了一禮,正坐下來,撫平衣擺,為師父斟茶之後才繼續道:“治標之策,無非是加固堤壩、遷徙百姓,二者擇其一。不過這也隻是矮子裏拔高個兒,應急之舉罷了。加固堤壩勞民傷財且周而複始,是為下策。而讓災民遷去他鄉,一來故土難離,定然與民心相悖。二來烏江沿岸,水土肥沃,靈州城是趙國的第二大繁華城市,貫穿東西,連接南北。百姓一旦遷移,整個靈州將變為孤城,對趙國的農、商業都有很大的衝擊。最重要的是——”祁元夜抬頭看了師父一眼,“最重要的是烏江還是軍事要道,橫穿趙、楚二國,一旦沿岸百姓離開,軍隊的糧草供給定會出現問題,不說短缺,但延時是肯定的。都說兵貴神速,又豈容得片刻耽擱。故而此為下中下策。這兩個辦法隻適合災中急救,卻不能做長久之計。”


  “‘兵貴神速’‘兵貴神速’。”劉其琛細細的品味著這四個字,在唇舌間來回翻滾,竟是癡了。再看祁元夜不知何時停了下來,正眼帶好奇和忐忑的看著他。


  “繼續。”眼中帶著連自己都沒發現的神采。


  “治本之策,就是固土、改道。烏江水自楚國珞珈山發源,一路侵蝕河岸,來勢迅猛。趙國位於烏江下遊,地勢平坦。江水的流速減慢,裹挾的泥沙沉在江低,抬高了河床。而且兩岸百姓為了擴建房屋、倒賣木材,連年來砍伐焚燒江邊的樹木,導致河岸土質疏鬆。大雨一來,河水暴漲,衝垮了河堤,這才會一瀉而出,釀成災禍。所以要想從根本上治理水災,還是要在沿岸種植草木、保持水土。不過這太漫長,沒個十幾年是不會見效的。是以隻能作為輔助之法,真要治災,還是要看改道。”


  “改道?”劉其琛麵露疑惑。


  “對,就是改道。” 祁元夜語氣堅定,這確實是他想到的最合理的辦法,“若不改道,要麽加高加固堤壩,要麽清理河床,可這兩種辦法均未有實效。河堤修的再高,建的再牢,卻還是不能與自然之力對抗。清理河床更是無稽之談了,偶爾一兩次可行,還能用淤泥肥沃土壤。若是天天清理,百姓沒被淹死,就先被累死了。”祁元夜想到那種場麵,難得的開了一個玩笑,不過劉其琛完全沒有明白笑點在何處,反而皺起了眉,像是在思索這樣做的後果,眼露催促,顯然是要他繼續講完,關鍵是要講重點。


  “改道就是人工挖掘河道,再進行引流。其實烏江本身也有支流,不過前者是靠人力,後者是靠自然造化,二者有異曲同工之妙。這樣一來,主河道可以緩解水壓,支流還能灌溉農田。隻是這挖掘河道的地點、時節和方式卻是需要精通水利的人專門研究,否則可能引起河岸崩塌,造成傷亡。”


  “妙哉。”劉其琛拊掌一歎,看著神采奕奕的祁元夜,神情複雜。不過一瞬便被他略了過去。此時他更想知道,關於民心和瘟疫徒兒是怎麽想的。他有預感,夜兒會讓自己大吃一驚的。


  “那民心呢?”


  劉其琛倒了一杯茶水,卻是給祁元夜推了過去,見他又為自己續了一杯,繼續問道。


  “夜兒以為人心很複雜。”這是祁元夜自身的感受,“不過,民心卻很好掌控,也很容易失去。市井流傳著一些俗語,話很糙也很貼切,‘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百姓所求不高,不外乎安居樂業四個字。”


  “安居樂業,何解?”


  “所謂安居,就是有落腳之處,有自己的宗族家廟。故土難離說得就是如此,一旦離開了他們祖祖輩輩都紮根的地方,於外人來說他們便成了入侵者,沒有幾代人的磨合,是無法融進去的。於他們自己來說便成了無根之人,沒有寄托,沒有歸宿,隻能如飄萍一樣。所以他們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居所。即便是窮山惡水,也令他們眷戀不舍。


  所謂樂業,大都是為了溫飽,有了田地,有了收成才能活下去。不過也有追求更高的人,他們的‘樂業’不僅為了糊口,更是一份傳承。但不管怎樣,隻要能讓他們‘安居樂業’,民心自然歸附。


  然而洪水肆虐,百姓不僅是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更是失了庇護之所。如今籠罩在他們頭頂的除了饑寒交迫的困境外,更有無家可歸的絕望。若是不能盡快安置他們,流民便會因此作亂。


  所以,要安民心,首先要安民身,為災民搭建庇護所。關於這一點,王上的政令已經下達,鹹寧城也已經開始執行。昨日徒兒回來時,看到街上流民已被安置。隻是不知地方官員可有按令行事。


  其次,要保證他們的溫飽,要讓他們能活下去。禦寒暫且不必考慮,果腹這一點朝廷已開了糧倉、發放了災銀。不過徒兒倒是覺得‘以工代賑’倒是一個好辦法。不論是現在的加固堤壩、搶險救災,還是災後的房屋重建、修橋鋪路,甚至是更長遠的河流改道,都需要大量的徭役。與其強征,倒不如讓災民來做,再將災銀和賑糧作為工錢支付給他們,正可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隻是……”


  作者有話要說:

  蘇蘇的來上一章。O(∩_∩)O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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