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請罰

  ——續上章

  隻見劉其琛握著筷子的手微微一滯,半晌後竟嗬嗬的笑了開來,笑聲爽朗清脆,卻令其餘二人心頭一麻。


  九月暗叫不好,這時他才明白過來,先生以為朝食是祁元夜做的。是以,他剛才雖是生氣,卻隻是為了夜兒的膽怯沉默。


  不過九月心中仍是想不通,夜兒再怎麽聰慧過人,也不過是垂髫小童。況且他雖不受寵,卻也是侯府公子,怎可能會做飯食。所以,昨晚的清湯麵九月一直以為是廚房的大娘做的,看先生的反應,難不成真是夜兒做的,不會吧。


  不過若真是如此,那就捅了大婁子了。昨日做了今日卻沒做,主上必然會以為祁元夜對他不滿,勢必要下狠勁兒收拾夜兒,直到他“身心誠服”。


  他跟隨主上多年,最是知道他的性情。麵上一片風光霽月,內裏卻是多疑成癖。看上去是如匪君子、謙謙如玉,實則最是霸道狠厲,他看中的要麽獨占,要麽毀滅。平日裏表現的謙遜退讓、平易近人,但九月早知道,那隻不過是主上對他們不屑一顧罷了。隻是往日裏掩飾得好,才沒有人能看透,否則單單是上麵那位就容忍不了。不過他們這些追隨主上的人卻覺得如此甚好,世道將要大亂,隻有這樣的雄主才能在亂世中建功立業。可如今先生為了一個小娃娃,幾番動怒、屢次失態,也不知是福是禍。


  然而劉其琛卻沒有像九月想的那樣雷霆大怒,而是將祁元夜扶起來,握著他的手輕輕地摸著上麵已經腫起的紅棱子,語氣溫和,麵帶笑意的問:“夜兒今早可有去明軒院請安?”


  祁元夜雖然感到氣氛不對,卻沒想明白為什麽。此時聽到劉其琛的問話,以為是師父關心自己,心裏頓時高興起來,雀躍道:“回師父的話,夜兒已經去過了。不過阿爹、阿娘都還未起身,夜兒就在門口磕了頭,還讓侍書姐姐代我向爹娘告罪,說午時夜兒就去陪他們用膳。想來阿爹、阿娘不會怪夜兒的。師父您不用為夜兒擔心。”


  祁元夜被師父的笑容感染,一時興奮起來,趴在劉其琛的膝上如倒豆子般將話一股腦兒的都說了出來,臉上還帶著笑意暈著紅光,生怕師父以為自己不敬尊長。卻沒看到他頭頂的師父眼中已刮起了風暴,而一旁的九月亦不忍掩麵。


  “哦,是嗎,夜兒可真孝順。怪不得連給師父做一頓飯的時間都沒有,連菜也夾得心不在焉,看來是迫不及待的想和阿爹、阿娘去用飯了,那也不必等到午時了,現在去還可以趕得上早飯,師父也不是那不近人情的。快去吧。”


  劉其琛摸著祁元夜額頭上的玄色抹額,有意無意的戳著中間,力道微重,不一會兒就有紅色的血跡滲了出來,在黑色的布縷上看不真切,卻染紅了劉其琛的手指。他好像沒看到似的,越發的用力了,直到祁元夜疼的□□了出來,這才在祁元夜的衣服上草草的抹了兩下,一把將他推開。藍色的衣服上沾染了紅色的血跡,像一片枯黃了的樹葉點綴其上。


  摔倒在地的祁元夜這才知道自己誤解了師父的意思,爬過去解釋道:“師父,夜兒不是故意偷懶不做的,隻是夜兒隻會做麵條,這還是師父您教會的。夜兒會好好學的,晌食夜兒便給師父做,求師父恕罪。”


  “哦——那這頓怎麽算?”劉其琛好像也明白了其中的緣故,沒有再說什麽,卻還是不願這麽輕輕放下,低頭向祁元夜求教,順手示意麵色複雜的九月出去。


  “吱呀——”


  “回師父的話,‘侍奉不周,鞭一百’。”祁元夜看著師父堅硬的輪廓,不帶笑意的眼睛,恍惚地背道。


  “現在剛好有時間,就連昨日的也一便清算了吧。”劉其琛淡淡的說道。


  “是,師父。”祁元夜一邊恭敬地稱是,一邊回想著“請罰篇”,心中惴惴,卻不敢猶豫,“遲到曠課鞭五十——”


  “請罰的規矩都記得吧?”劉其琛聽著祁元夜幹巴巴的背著規矩,卻不走心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故意為難道。


  “回師父的話,徒兒記得。”祁元夜緩緩將衣裳脫下來,隻剩下一條褻褲,露出幹瘦的脊背,雙手伸直捧著藤條舉過頭頂,直直的跪在劉其琛麵前。


  “遲到曠課,鞭五十”


  “怠慢功課,鞭五十”


  “欺瞞師父,鞭一百”


  “不敬師父,鞭一百”


  “侍奉不周,鞭一百”


  “共計四百下。請師父重罰。”


  一條一條的戒令自祁元夜口中吐出,每說一條,他的臉色便白上一分,挺直的脊背也彎上一分。背到最後,他已是滿臉絕望,眼中的懼怕再也掩不住,淚水浸濕了祁元夜明亮的眸子,越發的可憐可愛。


  劉其琛心軟了一下,卻瞬間被他強壓了下去,若是今日輕輕放下,便前功盡棄了。就像九月說的那樣,他的心已經亂了。過了今日,他怕自己再也下不了手。


  “這四百下若是都砸在背上,徒兒你這小身板怕是要散了,師父也舍不得。不如這樣,哪兒犯的錯我們便罰哪裏,你說可好?”


  “是,師父。”祁元夜感受著師父幹燥溫和的手在他脊背上滑來滑去,緊繃的心也因師父的一句“舍不得”稍稍放下了一些,恭敬地答道。


  還真是信任為師呢,隻可惜,師父這次要讓你失望了。


  “遲到曠課的五十下就罰在腿上吧。”劉其琛終於從祁元夜高舉著的手上接過了紅潤光滑的藤條,敲了敲祁元夜薄薄的褻褲,平靜地說道。


  “是,師父。”祁元夜站起身,雙手用力抓著大腿上的布料,像是要給自己借一點力。片刻後,又頹然地放了下來。抬起手在腰口處停頓了一下,抿了抿發幹的唇,終究隻是挽起了褲腿。


  劉其琛倒也沒挑剔,他也不打算一次將祁元夜的傲氣打折,畢竟不能把人逼得太死,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手撐著地,報數。”


  “是,師父。”祁元夜彎下腰,身子幾乎折成了兩半,卻還是沒能夠到地,繃緊的腿不由自主的彎了一下,便聽到耳邊呼嘯而過的藤條劃破空氣的聲音,身子瑟縮了一下,“求師父幫幫徒兒。”


  “嗯——”像要被折斷了,腿上的筋肉繃得像是拉滿的弓弦,仿佛再用一點力,就會筋骨全斷,壓在腰際的手卻是絲毫沒有放輕力道,反而更用力的向下壓著,直到祁元夜的整個手掌都撐在了地上。


  “就是這個姿勢,動一下加罰十下。”劉其琛看著被汗濕透了的祁元夜,臉上沒有一絲動容,又繼續道,“不許求饒、不許哭出聲、不許借力,犯了一條就再加罰十下。以後也是如此。”


  “記住了麽?”輕抽著祁元夜的脊背,劉其琛問道。


  “回師父的話,徒兒記住了。”


  “徒兒終於學乖了,不再用你的‘是’字真訣了——”


  “咻——啪——”


  藤條毫無預兆的甩了下來,灌注了十分力氣的藤鞭像是一柄開了刃的利劍,祁元夜甚至以為皮肉被平整的割成了兩半,血肉翻卷。他從未受過如此疼痛,早已顧不得什麽規矩,捂著發白變紅慢慢腫起來的傷痕,跪倒在地上抽咽著,委屈、絕望死海水般席卷而來,索性嚎啕大哭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事還沒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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