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纓之會

  後院，燈火通明，絲弦不斷。


  下午，小紅請來了三個歌妓，端菜送酒，前前後後忙個不停。


  現在，他們又支使小紅出去，開出了一大堆要吃的糕點小食和時令水果。


  小玉剛回來，就被醉洶洶的家丁叫了過去。薛夫人的笑聲很尖，兩個男子正在興高采烈劃拳行酒。


  “一定高升……哥倆好啊……三星高照……四季發財……”


  從罰酒到博取薛夫人的彩頭，他們肆無忌憚地吵著鬧著，爭強鬥狠亂成一團。


  “我去把小玉換出來，你讓她早些休息。”這個時候，也隻有吳姐能把小玉從那裏支使出來。


  “小玉姑娘，你和薛夫人都是老爺的人。今晚，哥哥敬你們一杯……”


  “小玉妹妹，快接著呀！不要冷了兩位哥哥的心！不過，哥哥的話，也不能這樣說。我們女人，命若浮萍，說不定那天，老爺就把我們賞給了兩位哥哥。”


  薛夫人的一句話，立即引來了一陣浪笑。也許，薛夫人說得並不錯。昔日，楚莊王在摘纓會上，早已經為天下立下了榜樣。


  “小玉，要浪，也輪不到你這個小蹄子！夫人到處在找你，還不仔細你的皮！”


  小玉慌慌張張地跑下了木樓，吳姐自己接過屬於小玉的酒：“兩位哥哥，這些天多虧了你們的關照，小女子借這個機會，敬兩位大哥一杯。”


  吳姐帶頭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外麵不知不覺地下起了細雨，小紅回來渾身已經濕透。


  怕雨水淋壞了糕點，她竟脫下自己的外衣，裹住了懷中的竹藍。


  一定是小紅楚楚可憐的樣子，勾起了那兩個家丁的邪火。還沒等小紅翻開竹藍，一隻大手就把她摟進了懷裏。


  “來，讓哥哥給你擦一擦雨水。”小紅不敢反抗，徒勞地掙紮了幾下，最後還是不得不讓他們胡來。


  吳姐，把竹藍裏的食品一碟碟地取了出來，歌妓們要的雞湯餛飩還騰著熱氣。


  怪不得小紅會淋得透濕，她先買完糕點再去買熟食，最後才返回去端餛飩……她用心地這樣做，是小心慣了還是另有苦衷？

  吳姐很得意地誇著小紅，順手將一方幹淨的布巾扔了過來。


  摟著她的手臂用力一收，小紅整個人都被手臂收進了懷裏。另一個男子，把就要落在地上的布塊，優雅地撈了起來，然後完完整整地蓋在了她的臉上。


  小紅挖空心思回避的事，還是不可避免地發生了，而且發生在眾目睽睽之下……


  “媽呀！”小紅的尖叫，讓吳姐的臉紅到了耳根，三個歌妓半掩著麵相視而笑。在一陣急切的音樂聲中，我還的清清楚楚地聽到了時高時低的喘息聲。


  “很好，給我把嘴巴張大一點，想唱就痛痛快快地唱出來！讓你的吳姐也聽一聽，興許比剛才的小曲還要好聽一些。”


  我真該早點入睡，起碼不至於髒了耳朵又髒了自己的心。


  “小玉，小玉……”


  “夫人，你怎麽啦？哪裏不舒服？”


  小玉光著腳就跑了進來，身上隻穿著一入褻衣。


  剛才，我怎麽了？我夢見我的端哥哥被砍落了頭，夢見小玉在湧動是人群中，撲在自己哥哥的頭上，任人踩踏。我見到一雙不瞑的大眼，眼角轉掛著血色的淚……


  “妹妹躺上來陪陪我好嗎？我好寂寞！”我不等小玉猶豫，就把她拉進了錦衾裏。


  我很想和她說說話，隻有從她的眼中，我才能找到活的勇氣。勇氣根植於真誠的信念，充盈於堅守不渝的原則，失掉它其實也就失掉了生命。生亦多舛，死亦大難，她柔弱的肩頭能扛起大山。


  她默默地為我拭去了眼角的淚花，她緊緊地抓住我的手想給我力量。


  其實，不需要再去詢問她的身世，她的家庭已經蒙難？老爺在士兵的屠刀下看到了她的沉靜？幾分醉意，使老爺有意無意地把她留了下來？老爺酒後的放縱和輕薄，激起了小玉的以死相博？

  奇怪的是，最後老爺還是把她留了下來。在這樣的處置中，些許包含著一份尊重


  她是怎樣找到哥哥的？他們相擁而泣，他們默默分手，他們生死兩隔……


  收不住的眼淚，越流越多。我緊緊地抱著她失聲痛苦。不為自己，隻為這個世道。我不敢向她言說自己心中的秘密，我不敢去撕開自己的心靈。


  “妹妹，肯認我這個無用的姐姐嗎？”


  “姐姐，不要這樣說。我去給姐姐打盆熱水來。”


  在她翻身下床的時候，我看到她眼裏也噙滿了淚花。


  望青煙一點，寂寞舊山河，曉角秋笳馬上歌。滄江驚白發，芳草渡黃河……


  一排一排似曾相識的文字，頑強地聚集起來，它們要力挽狂瀾？它們想博擊長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