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舞影
一陣風,秋雨就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就象心裏的淚。
小紅翻身坐了起來,帶著我一陣小跑,衝出了總是吱嘎作響的院門。
“幹什麽去?”我知道從現在起,凡事都不能出一點點錯。昨天那個小丫頭,穿得衣服比我和吳姐身上的鮮亮多了。也許,她要是不高興,也可以變著法子來折磨我們,就象吳姐有權打我那樣。
“我們早上要把各房的馬桶端去掉了,一個個刷幹淨送回去。然後我們再把各房要洗的衣物收回來……有的時候,我和吳姐要做到深夜。”
好在將軍府不大,今天老爺也不在家。三房太太都還在睡,通房丫環看見小紅來了,就把馬桶端了出來。
轉到後院,一座兩層的紅樓就是小姐的閨房。
“小玉姐姐,你早!”端著馬桶站在雨中的小玉姐姐,正是昨晚的那個小丫頭。她的年紀和吳姐差不多,就是身體顯得有些單薄。
“你們快走!小姐要我站到她起床。”
“昨天晚上,不是罰你捱了板子嗎?”
小玉沒有回答也無從回答,誰知道呢?這家的小姐,年齡應該不大,怎麽心腸這樣歹毒?如果不是家破國亡,我、吳姐、小紅和小玉應該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我們會不會也是這樣?
回到自己的院子裏,吳姐已經把屋裏屋外都收拾幹淨了。
“老爺回來了!”有人驚呼了一聲,就跑不見了。
“都仔細一點。”冷嫂拉開門站了出來,巡視了一遍。剛走出院門,就退了回來。
“把昨天晚上那個小蹄子,給我帶過來!”一個又粗又重的聲音,象圓形石凳從台階上滾了下來。
吳姐過來,輕輕地抱了抱我,摘去我的玉佩,迅速地閃開了。
將軍府剛剛修建落成,是一座以中軸線展開的私家園林。
從拴馬柱到威武石獅,從寬大的影壁到大廳前一字排開的木柱,從精巧的回廊再到重重疊疊的真花假山,無不透露出主人權傾一方的驕縱。
這就是遒豐將軍的私人別墅,這裏的石階上曾經浸淫過英姐的淚。
英姐是為了保護她的陳公子?還是為了保護白腰黨保護抗清的有生力量?這裏的花還記得英姐的笑聲?它們能否聽到英姐心痛的聲音?它們是否知道英姐的笑,能擰出慘淡的鮮血?
遒豐背信棄義,賣主求榮,在刀光劍影裏,巧用心機。遒豐躍馬揚鞭,縱橫馳騁,在血雨腥風中,立威揚名。從揚州十日到血屠江陰,他用同胞的血澆灌著自己的榮華富貴。
冷嫂把我帶進大廳,就退了出去。兩邊的帶刀侍衛,重新把剛剛推開的大門,輕輕地拉攏關死。
厚重的窗簾擋住了陽光,大廳裏很暗。屋裏薰過香,彌漫著一層淡淡的煙氣。老爺斜靠在一張巨大的臥塌上,獨斟自飲。一個舞女橫躺在他的胸前,雙手緊緊地握住一隻不太安份的大手。紗帳的後麵燃著一排紅燭,八個跪地的女奴筆挺地舉著跳動的火焰……
兩個丫環把我帶進側室,巨大的浴盆裏散著騰騰的熱氣,水上麵飄滿了繽紛而美麗的花瓣。
從淨身換衣到畫眉和盤頭,兩個丫環足足忙碌了一個時辰。
我知道等待自己將是什麽,就算老爺把刀捅進我的胸膛,也要保持住自己的微笑。
披在我身上的紗衣,隻有腰間有一條係帶。
寬大的袖口高高地露出了雙肘,衣擺翻動,使我的手總是想去牽著它。
“妹妹,看見老爺後,你的手不要亂動。自然地垂下來,用右手握著自己的左掌,微微側點身就好了。”
“謝謝姐姐指點。”我試了試,還算好,一點都不困難。
“把右手斜過去,上身盡量放鬆。你右肩再往前送一送,目光柔和就象看著在細雨中盛開的花朵。”
“姐姐,還有嗎?”我沒有想到,點點滴滴之間還有這麽多學問和講究。
“見了老爺,要溫順聽話。至於其它,自然就好。”說話的姐姐,看起來三十左右。她應該出身名門吧?她的一舉一動,嫻淑而大方。聽到老爺的擊掌聲,她輕輕地把我牽了出去。
剛才的那個舞女,正在大廳裏翩翩弄姿。從高高抬起的手指到輕輕送出的胯部,整個身體起伏有致,就象弱柳臨風,又象水仙淩波。
走到老爺的麵前,他看都沒有看一下,就一把摟住我的腰,將我整個身子卷到了他的胸前。
“帶你來的蘭萱,剛才在裏屋說了你?”老爺的酒氣吐在我的臉上,就象被火焰燎過一樣。突然,我記起蘭萱姐姐的話,溫順地點了點頭。
老爺手中的酒杯,擊中蘭萱姐姐的背,落下來碎了,蘭萱跟著就倒了下去。
“給老子跪起來,自己掌嘴!”蘭萱艱難地爬起來,痛苦地挺著背,抬起一雙手,輪番地抽打著自己的麵頰。
“打響一點,讓她好好聽聽!”老爺所說是她,指的就是我?
老爺的手抓住我的胳膊,四指一收就象要捏碎兩枚黑桃一樣,使我感到自己的骨頭,也能被他活生生地捏成粉末。
舞女還在翻動,帳後舉燭的女奴手指上掛滿了紅紅的蠟淚……這就是我的初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