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末世的願望（完）
莊宴默然，隨即道：“我不能左右他的想法。”
莊先生一愣，繼而語氣微怒，“你這孩子，‘枕邊風’聽過沒有？這都不懂嗎……”如果莊宴能為他出這份大力，那麽他在α基地肯定能走到更高……
“爸爸，”莊宴打斷莊先生的話，站起身，眼睛垂著不看他，“對不起。”他爸爸同意他跟著容戈，到底是真心希望他幸福呢，還是隻是想要他在容戈身邊為α基地做事呢？莊宴看不清楚，也不願去想明白。
莊先生正要繼續勸說，敲門聲忽然響起。幾人對視一眼，莊鳳過去開了門。來人正是容戈。
“嗨~”容戈撐著門，笑眯眯地揮手，“我來接小宴兒啦。”
莊鳳打量了他一眼，便側開了身，“進來吧。”
容戈進了屋，隨手就把拎的東西擱茶幾上了，笑道：“第一次見家長，見麵禮總是不能少的。這兩位就是小宴兒的大哥和父親了吧，幸會。”
容戈也算名聲在外，他們這些基地幹部，哪兒能不知道他。莊先生就掛起客套的微笑，道：“容先生客氣了，既然小宴心悅於你，我們也沒有反對的理由。”
容戈唇角微勾，“小宴兒說他心悅於我？”
“容戈，”莊宴看起來並不是很高興，他拉住容戈，“回去再說吧。”似乎並不想再多待下去。
容戈就順從地被他拉著，朝門那邊走去。就在這時，房門打開了，莊太太走了出來。她剛剛還在生悶氣，聽見開門的聲音，以為是莊宴走了，就出來了，結果一出來，就見到莊宴還在家裏，還多出個陌生男人，她眉頭一蹙，“這位是？”
容戈微微一笑，“您想必就是莊太太了吧？”
他笑容得體合宜，生得又英俊高大，一時間就令莊太太生起了幾分好感，麵上也浮現出些許微笑，“我是，不知您……？”
容戈笑道：“我是小宴兒的愛人，容戈。”
莊太太一聽到他的自我介紹後，就皺了皺眉，神色間不自覺地流露出一點厭惡感，“哦，”此時她心中好感全無，隻敷衍地笑了笑，“這是要走了嗎？”
容戈的視線，在他麵前這幾人間流轉，隨後麵上神色變淡，低頭看著莊宴，“小宴兒，跟幾位告別吧。”
莊宴抬起頭，目光投向他的家人們：莊先生的眼中，暗示意味猶濃；莊太太沒有看他；莊鳳的眼神中，在無聲譴責他的選擇；而莊虔，莊虔看著他，眼中平靜，仿佛一切了然。
他和他們，隔著茶幾站在兩邊，他卻知道，他其實與他們相隔萬裏。源於他的不光彩的出生，終於他的有所依傍。
莊宴張了張口，終究沒有說話，轉身開門，再關上。
為了省電，樓道裏沒有燈，街上路燈透漏進來一點昏黃的光線，影影綽綽地打在莊宴的臉上，讓容戈幾乎以為他要落淚。這種想法，使容戈不由將莊宴輕輕拉進懷裏，雙手環過他的肩背，勾勒出最具安全感的姿勢。
“小宴兒，別難過，我不是在這裏嗎？”
莊宴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一言不發。二人下了樓，迎麵刮來的冷風，凍得人一個哆嗦，如今的晝夜溫差，已經穩定在了三十五度到四十度之間，容戈給莊宴穿上羽絨服，握住他在急劇下降的氣溫裏變得冰涼的手。
因為低溫，晚上很少有人出來活動，兩個人就在空空蕩蕩的街上，慢慢地走回住處。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容戈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麽一句話。
莊宴下意識地抬頭朝天空望去，黝黑的夜幕下，一輪清淩淩的月亮靜靜高懸。
“嗯。”他輕輕應了一聲，沒有下文。
容戈忽然就停下腳步，轉身捧起莊宴的臉，他手掌溫熱，眼睛也熱，帶著小小的氣餒，“小宴兒真是……不解風情。”
“……？”莊宴不明所以地望著他。容戈低下頭，吻了他一下，眼睛直直望著他的，“我說，我愛你啊，小宴兒。”
莊宴微微一愣，別開視線，“你怎麽突然說這個……”
“小宴兒不是一直在擔憂嗎？”容戈抵著他的額頭，語帶笑意，“我現在告訴你啊，我最最喜歡你，最最愛你了，所以一點都不用擔心哦，有我在就可以了，”他注視著他，宛如誓言般，“無論是什麽，都不能分開我們。”
“嘖……這個容戈，氣焰還真盛啊。”明老將軍站在指揮部大樓的最高層，望著窗外高矮不一的建築群，和更遠處將幸存者基地保護起來的圍牆，眉頭緊蹙，“一點虧都吃不得。”與容戈的談判進行了兩天，好吃好喝伺候著，容戈卻一點不鬆口，不論是帝都那邊的消息，還是將飛行人並入α基地的意願。
明澤站在他身後，高大沉默，“他畢竟是帝都勢力。”容戈若是單單憑經濟實力，還不足以讓他建立起一個規模穩定的飛行人基地，容家與政界千絲萬縷的關係，令他的背後有足夠的帝都力量為他撐腰，成功地在α基地的眼皮子底下紮下一根眼中釘。
“哼，”明老將軍冷笑一聲，“既然是那邊的人，跑到蘇城這邊來建基地是幾個意思？”
“飛行人到底是不可忽略的強悍戰力，末世前或許還礙於秩序不敢輕舉妄動，但現在……”明澤思忖道，“容戈應該也想脫離帝都的控製。”
“既然他想自立為王，自然也不可能願意並入α基地，”明老將軍道，“你想說這個，是嗎？”
明澤點頭，“是的，爺爺。”
“那你說他又怎麽會答應我們的邀請，來α基地？”
明澤頓了一下，道：“我猜他是為了一個人。”
“誰？”
“莊家的老幺，莊宴。”
明老將軍疑道：“我隻知道莊家老大老二，什麽時候還有這麽個老幺了？”
明澤就將自己所知道的、莊宴和容戈的事情告訴了明老將軍。
“你們這些年輕人，”明老將軍搖了搖頭，“真是頭腦衝動。”他這話暗有所指——明澤和莊鳳的感情，他並不很認可。
明澤默然。
明老將軍又問道：“那莊宴可有異能？”
他猶豫了一下，沒有說話。明老將軍見他神色有異，便催逼道：“怎麽？不能說？”
明澤道：“並不是。”他的腦海中滑過莊鳳，如果他將莊宴的異能暴露出來，莊鳳會生氣嗎……不，不會的，要是爺爺知道了莊宴的異能，一定會想方設法把他扣下來，莊鳳不就是想要他弟弟留在α基地嗎？
堅定了決心，明澤便將莊宴的異能一五一十說了。這一下，倒叫明老將軍大吃一驚，“原來還有這樣的異能者？”老頭兒顯得很興奮，“不行，一定得將他扣下來好好研究，說不定我們能率先研製出喪屍病毒抗體！”
明澤道：“那容戈那邊？”
明老將軍沉吟道：“莊宴的親人不都在這邊嗎？先從莊家那邊入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如果不行……”老人朝明澤遞過去一個陰狠的眼神。
明澤將這事先跟莊鳳說了，莊鳳的態度倒是很不友好，“小宴要是被拉進科研院做實驗怎麽辦？科研院那群人為了研究病毒都瘋了！難保他們不會傷害小宴！”
明澤道：“我會向爺爺求得監督許可的，而且你大哥不也在科研院工作嗎？他也不會放任他們胡來的。”
“不行不行，還是不行……”莊鳳搖頭，“況且小宴已經堅定決心跟容戈走了，我大哥和爸爸也沒有反對。”
“先找他談談，”明澤道，眼中浮現出隱隱的擔憂，“不過，爺爺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對不起，”莊宴看著麵前的莊鳳和明澤，搖了搖頭，“我不能留下。”
“為什麽？”莊鳳勸道，“你不想末世盡快結束嗎？你不想回到正常的生活嗎？隻有盡快研製出抗體，我們才能打贏這場與喪屍間的戰鬥啊。”
莊宴道：“我很想，但是我現在不能光憑我自己的心意就做出自己去留的決斷，容戈是我的愛人，我必須要考慮他的處境，”他注視著莊鳳，眼神平靜，“如果是二哥的話，也沒辦法這麽輕易地放下明澤的吧。”
莊鳳一時語塞，與明澤對視了一眼。
“我們想方設法地活下來是為了什麽呢？”莊宴慢慢道，“難道不是為了自己所愛之人嗎？人類之中的絕大部分都是死在喪屍手上的，但我不為喪屍所傷，因此，我知道，我就很有可能為人所害。”
“二哥，你知道我留在這裏，很可能會受到傷害，那你為什麽還要我留下來呢？”莊宴問道。
莊鳳一時竟不敢與他對視，隻吞吞吐吐道：“明澤說過的，他會保護你的……明澤！”
明澤點頭，道：“對。”
“保護我？”莊宴微笑起來，“明澤，你雖然是明老將軍的孫兒，是他唯一的繼承人，但現在的你，除了你與明老將軍之間的血緣關係，還有什麽力量呢？你喜歡我二哥，可是明老將軍不同意，你們倆到了現在，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明麵上卻還不得不保持普通關係，連當著眾人的麵牽手、接吻都不可以，難道不很可憐嗎？”
“你連我二哥都保護不了，何談來保護我？如果說到抗體研究的話，飛行人也有自己的實驗室，我在飛行人基地，照樣能夠幫助抗體研製，為什麽一定要我留在這裏呢？難道不是因為勢力爭鬥嗎？所以說啊，說什麽大義，都不過是為了利益罷了。”他垂著眼睛，臉上流露出些許悲哀的神色。
見二人都沉默著，沒有言語，莊宴站起身，“那麽今天也沒有再繼續談下去的必要了吧。”他仿佛一夜之間，就變得明晰而堅定起來了，令莊鳳幾乎無處反駁。
“莊宴，”明澤忽然開口，“暴露你這件事，是我的錯。”
“如果你們要走的話，就盡快吧。”
“明澤！你長大了翅膀硬了？！”明老將軍捶著桌子，惡狠狠地瞪著跪在地上的孫兒，“誰給你的膽子把他們放走的？！”
明澤低著頭，一聲不吭地挨著罵。
“哼，”明老將軍怒道，“你這輩子都別想跟那個莊鳳在一起了！”
明澤問道：“爺爺，基地是軍功升級製度吧？”
“嗯，怎麽了？”明老將軍以為他知道反省了，語氣好歹緩和了一些。
隻見明澤朝他磕了個頭，直起身，道：“從此以後，我會以自己的軍功在α基地立足——爺爺，隻有莊鳳，我絕不會讓步。”
“喂……”莊鳳倚著牆壁，看著明澤從指揮部裏走出來，“怎麽樣了啊？”
明澤走到他麵前，笑了笑，“嗯，沒事。”
莊鳳鬆了口氣，“那就好，看來你爺爺也不是那麽狠心嘛……”
“我以後就淨身出戶，靠你養了。”未等莊鳳說完，明澤就打斷了他的話，如此說道。
“什麽？！”莊鳳驚悚地看著他，“你幹了什麽啊？！”
“我對爺爺說，”明澤注視著他，眉目含情，“我絕對不會放棄你的，我要和你在一起，小鳳。”
莊鳳的臉陡然燒紅，“你說這個做……唔……”“什麽”兩個字還沒說出來，明澤就已經微微俯身，熱烈地吻住了他。
“哦哦哦哦！”
“厲害了厲害了！”
這是人流量大的區域，二人又都不是普通人，見到這一幕，四周頓時口哨、鼓掌聲四起。大概大家都沒有想到，他們也能看到這對公開的一天……
α基地終究沒吃下莊宴這塊唾手可得的肥肉，讓他們回到了飛行人基地，而明老將軍也自然不會讓他們好過，直接把莊宴的異能暴露給了全國基地，使飛行人基地一時間成為了眾矢之的。而容戈也不是省油的燈，居然跨過國內封鎖，聯係到了M、E等國，使國際介入而不得成功。
經過各處基地的會談協商，最終妥協由飛行人基地擁有莊宴，其他基地遠程協助。
一年半後，抗體投入臨床試驗。
半年後，試驗成功。抗體開始批量生產發放。
人類開始不懼喪屍傷害，一場收複失地的戰役，全麵打響。或許還要很久，世界才能恢複到從前的模樣，但莊宴已經能夠功成身退了。
切開時空，幽藍光芒閃動，莊宴的身體，化作團團櫻瓣，緩緩流入時空，回到那棲身已久的櫻林……
“唔……”陌生的男人從時空中走來，揉了揉腦袋，甚是不舒服的模樣，“小宴兒真是強悍，這樣的亂流，連我都要難受呢。”
“大人！您真是太亂來了！”小櫻花們團團簇簇地落下來，變成小娃娃，衝到男人跟前，這個拽衣角、那個拉手指，“莊宴大人沒有回來！沒有回來！”
“沒有回來？”男人微微一愣，跟著小娃娃們走到位於櫻林中央的，那棵最大的櫻花樹下，本該安靜坐著人的地方，此時卻空空蕩蕩。
“嗚嗚嗚，怎麽辦，大人？莊宴大人不會回不來了吧？”一個小花精已經忍不住哭了起來。
男人無奈地為他揩去眼淚，“還不都是你們不好好修煉，要你們莊宴大人為你們操心，這穿越時空還好，逆天改命又豈是如此輕易的？”
莊宴走了這麽多世界，一直都小心翼翼的，但上一個世界，因為皇子莊宴累痛太深——他本會被那西宮統領侵犯，被瑤姬下毒後淪為皇帝的禁.臠，一步步走向深淵，最後莊氏皇朝顛覆，他也落了個不得好死的下場——如此徹頭徹尾的悲劇。莊宴到底年輕，心性不夠，硬生生將那西宮統領命改死了，因此被天道察覺，他又陰差陽錯遇見了本不該遇見的太子莊恪，莊宴本想從太子那裏找到突破口，逃出宮去，卻被天道降下綠衣背叛，不得不被迫留在宮中，走那濺血原路，雖最後仍然身死，卻好歹因莊恪，保住了莊氏皇朝，也算勉強圓了那莊小皇子的心願。
但天道已經有了警惕。這個世界，因為有他在，為莊宴擋住了天道窺察，才使他能圓滿完成任務，否則他的小宴兒恐怕又會落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結局。
“我們知道錯了……大人，求求你去把莊宴大人找回來好不好？”小花精可憐巴巴地乞求道。
男人輕輕一拍他的腦袋，笑道：“知道啦知道啦……我怎麽舍得你家大人在外麵受苦？”說著，男人單手劃開時空，輕輕一拈，尋到了那櫻瓣去從的花跡——
“啊，找到了，是這個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
下個世界是吸血鬼，也是最後一個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