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破鏡重圓（6）
看到他眼底無盡的悔恨與痛苦，她抬起他的頭，強迫他注視自己。“無忌，我從來都不曾怪過你。不要再想那些痛苦的回憶了，我希望以後我的生命裏，每天都有你的陪伴。”
“我不會離開你，絕不。”他說得極其堅定，不容置疑。
她隨即破涕為笑，“我相信你。”望著案幾上的食物，她提醒他道：“快些用膳吧，否則菜都涼了。”
執起她的手掌，歡笑回到兩張不再年輕的臉上，依然風華絕代，卻是布滿歲月的滄桑。
月明星稀，滿城的風風雨雨籠罩在夜幕下，被黑夜吸食殆盡。
屋裏燃起的燈盞，照耀出兩個修長的身影，時而坐在案幾前傾訴，時而跳躍追逐在戶牖間。執起的手掌，不曾放開對方半分。
清晨時分，新的一天又來臨，昭示著一個新的開始。窗外勤勞的鳥兒早已嘰嘰喳喳，屋裏的人兒對鏡而坐。
如沛菡坐在銅鏡前，望著鏡子裏自己蒼老的容顏，心底不禁唏噓一片。她果然是老了，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多了他許多。
昨晚熟睡的時候，她好幾次都從噩夢裏醒來。十年冷宮的生涯，將她困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大殿裏，她早已經憔悴不堪。醒來後她無法入睡，便接著微弱的月光，仔細端詳他的樣貌。
時光也給他留下了不小的痕跡。他一雙鳳眼邊，爬上了細微的紋路。但是其它的仍舊未變，他還是英俊的男子，不過比以前更加成熟裏。
此刻認真了解到自己如今的模樣，她的心底泛起陣陣酸楚。他會嫌棄自己麽？
穿戴完自己的深衣後，魏無忌走到她身後摟住她。“菡兒，你在想什麽這麽入神？”
她回頭過依偎在他懷裏，幽幽地問道：“無忌，我都這麽老了，你還願意要我麽？”如果昨日是重逢的喜悅，那此刻她不得不擔憂起來。熱情退盡後，還有多少柔情能夠留住。
原來她在擔心這個！他輕擁著她，長發散落肩頭，“傻瓜，你變老了，我不也一樣麽？我比你大六歲，自然比你老了許多。倒是我要問你，你嫌我老了麽？”
“我當然不會。”她想都不想就脫口而出。
他在她的額前猛敲一記，“那不就的了。你都不嫌棄我，我怎麽能嫌棄我的菡兒呢。就算你老的眉毛鼻子都皺成一團，你都是我無可取代的菡兒。”
聽著他執著的話語，她還是隱隱感覺到不安。為了讓他放心，她瞧見他的頭發還未束起，拉著他坐下，“你坐下，我給你梳頭。”
他坐在她剛才的位置上，滿臉幸福地由著她幫自己束發。
她微涼的手指穿梭在他的黑發間，小心的同時又能整齊地束起他的頭發。最後為他戴上玉冠，她凝視著銅鏡裏英俊不凡的男子，他真的屬於自己了麽？
看到她又在出神，他起身把她按在鏡前，“剛才我的菡兒幫我梳頭，現在該換我來了。”說著，他拿過她手裏的梳子，有調理地梳理她的頭發。
梳理整齊後，他變戲法似的從懷裏抬出一根白玉釵，把她的頭發綰起，盤成同心髻的樣子。“同心到白首，與子終此生。”
同心到白首，與子終此生。她忍不住潸然淚下，捂著嘴抽泣起來。
他急忙攬她入懷裏，輕柔地安慰道：“菡兒，你別哭。如果我讓你變成了愛哭鬼，那我豈不成了罪人了麽？”
她卻把臉深深埋進他的胸膛間，哭著躲著耍賴。“你就是把我變成了愛哭鬼，以後我天天哭給你看，叫你時時措手不及。”
“好好好，隻要你願意。不過到時候如果我哄你不得，我也跟著你哭，換你來哄我。”他跟她討價還價，比她還賴皮。
抬頭看到他耍賴的樣子，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手指點著他的前額，“你竟然跟我耍賴皮，羞不羞？”
他趁機吻住她的手指，“耍賴皮又怎樣？你是我的妻，這是我們的閨房之樂，有何不可？”
“你真討厭。”她的臉羞紅一片，低下頭不敢看他。
望著她嬌羞的小女人樣，他在她的額頭上輕吻一記，“還有別的呢，夫人要不要試試？”說著，他拿起鏡前的眉筆，比劃著朝她過來。
她不解地盯著他手上的眉筆，狐疑著問道：“你想做甚？”隨著他的靠近，她不停往後退，生怕他在自己臉上畫上幾筆。
見她想要逃跑，他按住她的身子，“不許動。一會兒你看好了。”他的手臂來回晃動在她眼前，神情十分專注。
罷了！他若是畫得難看，待會兒她擦了自己重來就是了。
過了一會兒，他放下手裏的眉墨，讓出銅鏡映出她的麵容，“菡兒，你檢查看我畫得好不好？”
不想打擊他的雀躍，她抬眼朝銅鏡望去。這一看她頓時傻眼了，不得不承認他畫得確實很好，兩道彎彎的柳眉，宛如蜿蜒的山黛，不僅凸現了她那雙漆黑的眼睛，更顯得她楚楚動人。
看到她盯住銅鏡發愣，他得意地問道：“怎麽樣？我就說過不錯吧！菡兒，以後每日我都為你畫，可好？”
“嗯！”她喜極而泣，眼眶又溫熱起來。“好，你答應我，以後隻準為我畫眉，不準為其他的女子如此。”
他摟著她的肩膀，“我決不食言。你的笑顏，獨為我而展開。”
明媚的陽光悠然照進來，驅散了夜間的晦暗。他握著她的雙手，一刻也不鬆開。她盈盈對著他微笑，漆黑的眼眸燦若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