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留趙十年（4）

  魏無忌帶著齊飛到了邯鄲城的鬧市後，仔細打聽詢問下，才在一條破敗的巷子裏尋到毛公與薛公的住所。


  剛才問路的人告訴他，今日薛公沒有出來擺酒攤兒，而是被毛公邀請到家裏做客。聽那人的語氣，以毛公好賭的性格，倆人今日八成是聚眾豪賭去了。


  尋到毛公家門口，果然在院子外就聽到嘈雜的吵鬧聲，有擲鶻子時碰壁的敲擊聲，有鶻盅揭開時候的聲音，還有一群人放縱恣意的談笑聲……


  聽著裏麵魚龍混雜的聲音，齊飛皺眉提醒道：“公子，你當真決定結交這二人麽？”


  魏無忌的嘴角勾勒起一抹笑意，“自然要去。越是這樣能在鬧市生存的人，越有才華。正所謂小隱隱於林，大隱隱於市。”話應未落，他就大步朝那間破敗的院落走去。


  等齊飛反應過來，魏無忌已經走進了院子裏。他連忙追上去，“公子，你等等我。”


  兩人進入院落裏，嘈雜的聲音此起彼伏，裏麵的人沒有一個注意到外麵多了兩位身著華服的男子。


  那群人圍坐在一起，中間坐著一名頭發花白的老者，懷抱著鶻盅，笑嘻嘻地念道：“我馬上開了，你們究竟買大買小，決定了可就不能改變了。”


  眾人把自己的錢幣壓在相應的位置，齊聲喊道：“毛公你開吧！”


  原來那就是毛公！魏無忌饒有興趣地注視著那位老者，嘴角上揚成一個好看弧度。


  毛公將鶻盅輕放在地上，賊兮兮地笑著。他猛然拿起盅蓋，看清裏麵的情形後，高聲呼喊道：“你們輸了，你們輸了，快把錢給老夫！”


  眾人賭輸了隻得認栽，心不甘情不願地把各自麵前的錢幣推向毛公。


  撿起周圍滿滿的錢幣認真打量，毛公樂嗬嗬地合不攏嘴。


  薛公見他大贏一筆，趕緊上前敲詐他：“毛公，你都贏了那麽多錢，該買點兒酒犒勞這些陪你賭錢的人了吧！”


  “言之有理！”毛公同意著點點頭，“來，今日你們隻管喝個痛快，酒錢我給了。”


  聽聞毛公請客，剛才還訕訕的賭徒們頓時來了精神，跟薛公要來酒水暢飲起來。


  外麵的魏無忌望著裏麵的兩位老者，不禁搖頭輕笑起來。這兩人，雖然一把年紀了，頭發花白一片，卻是跟兩個老頑童似的。這些人倒也幸運，遇到這麽兩個有意思的老者。


  待他們酒酣痛快，魏無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大步邁進屋子裏，對著兩位老者恭敬地作揖，“無忌見過兩位先生。”


  喝得正歡的毛公見到有人進來，還是個衣著華麗的陌生人，便斜眼問道：“你是何人？怎會跑到此？”


  齊飛被他們這樣傲慢的態度激怒，厲聲叱喝道：“我家公子就是信陵君，你們怎麽這般無理？”


  聽到齊飛的呼喝，薛公湊到毛公旁邊，譏諷地說道：“原來是信陵君大駕，有失遠迎。我們這小地方容不得您這樣的大人物，招待不周請勿見怪。”


  “你們……”齊飛的牙齒“咯咯”作響，想要發作，上前教訓教訓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老頭。


  魏無忌卻及時止住他。他對兩人再作揖，禮貌地說道：“在下魏無忌。想要結交兩位先生，今日冒昧前來，希望先生切勿見怪。這是在下的好友齊飛。對於剛才他的魯莽行為，無忌在此向二位賠禮。”深深超他倆一鞠躬，魏無忌麵色謙和有禮。


  毛公與薛公雖然隱藏在市井之中，但對魏無忌是早有耳聞。傳聞他禮賢下士，對人恭敬有禮。今日得見，傳聞果然不假。


  其實從魏無忌進來，他二人就注意到他。他衣著華麗，目光如炬，舉手投足之間盡顯貴氣。而能到這種坑葬地方來的貴族，除了信陵君外還能有誰。


  剛才故意讓他等待了些時候，他倆就是想試探一下，他是否真像傳聞中那樣，待人寬厚親和。沒想到等了那麽久他也不氣惱，還與他倆那般有禮，看來他果然是禮賢下士。


  薛公捋著自己花白的胡須，笑道：“今日見公子之氣度，我薛某決定了，交公子這個朋友。”他朝魏無忌深深一拜，態度誠懇。


  毛公也朝他作揖行禮，“我毛某也交定了公子這個朋友。”


  “多謝二位先生看得起無忌。”魏無忌回以禮。在他倆的盛情相邀下，他同他們一道在案幾前坐下，喝著薛公釀的美酒，談天論地。


  直到夜色深沉，在齊飛的提醒下，魏無忌才不舍地與他二人道別，往平原君府趕回去。


  一路上暖風拂過，蕩漾在平和的臉龐上，心也隨之漸漸安靜下來。異國他鄉的街頭，魏無忌第一次露出了發自肺腑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