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留趙十年(3)
姐姐時不時跟他絮絮叨叨,魏無忌恍然大悟,當年他對宋若南,是不是她心裏也有過這樣的情愫。可姐姐還能找他傾訴,宋若南甚至連傾訴的對象都沒有。
想到這些,他開始對自己的前妻內疚起來。他聽說她是自殺而死了,也是她找的如沛菡,要沛菡幫他偷兵符。可是人死不能複生,對於宋若南的內疚,他唯有留在心田,好好照顧他們的兒子。
在趙國不像在魏國,無論如何他都是個外人,朝會不用參加,更不需進宮議事,時間便空閑出了許多。
好幾次他都想潛回大梁,都被阻止了。楚雲說得不無道理,他若回去魏圉必定不會放過他。與其回去送死,不如坐等時機成熟,名正言順地回去,正大光明地接如沛菡回自己身邊。
閑暇無事,他大多時候會結交邯鄲城裏的有識之士。最近他聽聞混於市井的毛公薛公有大才,好奇之下便想要前往拜訪。
這毛公是名賭徒,整日流連街頭巷尾,聚眾賭博喝酒,玩得不亦樂乎。而薛公是賣酒的小販,平日接觸的都是些三教九流,朋友日日賒酒他也毫不在意。
他倆不過是低層的百姓,但魏無忌不以為然。之前他認識了侯贏,就是大有為之輩。在魏圉即將斬殺宋若南和如沛菡之時,挺身而出,毫不畏懼。他相信這毛公薛公定不是泛泛之輩。
派人給他二人送去拜貼,沒想到這倆人卻拒絕見他。
這兩人還真有意思。思前想後,他決定不帶任何車駕,單身跟他們結交。
今日正好天氣大好,於是他帶著齊飛欲往鬧市而去。才走到平原君府門口,他倆就迎來了剛從宮裏回來的趙勝。
趙勝看上去似乎不太高興,蒼白的臉龐上愁雲密布,心事重重的樣子。他的眉頭深鎖,加上他病懨懨的氣度,整個人更加頹靡起來。
魏無忌走過他身邊,作揖道:“姐夫。”
趙勝抬眼瞧見是魏無忌,不經意瞟著他後麵的齊飛,蹙眉問道:“無忌你這是要出去?”
瞧出他不太高興,魏無忌依舊禮貌地說道:“是。我想出去拜訪毛公薛公兩位先生,不知姐夫可願一同前往?”
仔細望著他的身後,發現沒有車駕,趙勝疑惑著問道:“你不乘車去?打算徒步而行麽?”
“嗯!”魏無忌微笑著,謙和地說道:“毛公薛公不打算見我,大概是嫌我身份高貴,不屑於我見麵吧。我想這麽徒步前往,讓他們看出我結交的誠意。”
臉色一變,趙勝被他的話激怒,咬牙切齒地念道:“這些人,真是給臉不要臉。稍微給他們點兒好處,就騎到你頭上來了。”
頓了頓,他繼續憤憤道:“無忌,你不能如此作踐身份。我叫人準備車馬,你得駕車前往,不能被人看低了身份。”
魏無忌不明白他究竟發生了什麽,但十分不喜歡他這樣說話,遂朝他恭敬地一拜,“姐夫,我不知道你今日怎麽了。但是我想說,我前往趙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敬佩你,你的為人和你的矢誌不渝。當初在墨家大營裏,我就對你的所作所為感動不已。”
“但是,”他話鋒一轉,“我現在發現你接納朋友,不過是一種大丈夫的豪邁之情,目的不在為國家無色棟梁之材。我跟他們結交,唯一害怕的是他們不肯接納我,可你卻把這種君子之交當作恥辱。”
沉吟了片刻,還未等趙勝開口,魏無忌便說道:“既然道不同,那我們不如就此分道揚鑣吧。”
察覺到魏無忌隱忍的怒氣,趙勝雖然不像妥協,口中倒也軟了下來:“無忌,對不起。剛才那番話,你別記掛在心裏,我並非羞辱你的意思。如果你不留下,那我趙勝豈不成了罪人。”
魏無忌的性子相對溫和,尤其是跟朋友相處的時候。但是對於剛才趙勝的話,他仍是耿耿於懷。他索性耷拉著臉,帶著齊飛想要離去。
見他當真生氣了,趙勝急忙上前攔住他,“無忌,剛才的話,我收回可好?我們是一家人,難道你真要為此離開我平原君府麽?”
聽到趙勝如此低聲下氣的道歉,魏無忌隻能見好就收。畢竟趙勝是他姐夫,他不至於撕破臉皮。
輕輕歎了口氣,他直視著趙勝滿是歉意的目光,“姐夫,算了吧。正如你所說,我們是一家人,哪來那麽仇恨呢!”說著,他給齊飛一個眼神,欲往鬧市去。
聽得他不離開,趙勝暗自鬆了口氣。“無忌,你去吧。不過自個兒小心些吧。這毛公薛公可是不好對付的。”
“我知道。”魏無忌朝他一拜,帶著齊飛邁步離去。
趙勝對著他的背影愣了片刻,想起今日發生了事,又心煩意亂起來。苦於毫無辦法,他於是低著頭走進自己府裏,心事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