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冰釋前嫌(1)
宋若南並未加害如沛菡,反而把她帶到了信陵君府中,一座名為“菡萏苑”的院落前。
到了院門口,她並沒有直接走進去。抬頭凝望著堅硬牆壁上雕琢的字體,宋若南露出了幾分苦笑。“如公子,你可知,這院落,是夫君專門為你而設。他本想等與你成婚後,就與你廝守在此。”
如沛菡抬頭凝視著牆壁上的三個大字,字體飄逸靈動,昭示著他寫下這些字時候的愉悅心情。她甚至能夠想象得到,他當時臉上是怎樣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揚,如炬的目光裏透著滿滿的溫柔。
無忌!輕輕念著他的名字,她又開始恍惚起來。
宋若南沒有理會她的出神,徑自往院子裏走進去,目光迷離淒爍。
空曠的院場裏,四處栽種著各式各樣的花草,有傲然挺立的牡丹,高蹈出塵的菊,還有許多她叫不出名字的豔麗。其中最為奪目的,要數一側鑿開的池塘,種滿潔白純潔的睡蓮,亭亭玉立。
夏季已至,睡蓮競相開放,有的敞開了白嫩的花瓣,開懷恣意;有的微微張開著,露出含羞的模樣;有的含苞待放,欲語還羞……
如沛菡收好自己的思緒,緩緩走到宋若南身邊,仔細端詳著滿池的蓮花。
他曾經跟她說過,隻要她喜歡,他每年夏日,待蓮花勝放之時,他會親手為她摘下嬌嫩欲滴的白色睡蓮。那一年的夏日,他倆徜徉在草舍的溪水邊,嬉笑怒罵,他將這聖潔之物放在她的掌心裏,承諾著:不移,不易,不離,不棄……
往事一幕幕湧上她的心頭,仿佛那些溫暖純淨的日子,從來不曾在她的腦海裏褪色,清晰地回蕩在她的視線裏,氤氳了原本脆弱的眼。
宋若南看出她在出神,輕歎了口氣,幽幽地說道:“其實,當年夫君並未拋棄你。他是因為我的阻止,才沒有履行跟你的約定。他從稻香春回來後,告訴我要與你私奔出去躲避一陣。我還記得他那時候的表情,幸福得仿佛有你,他的世界就已經圓滿。
“可是我不甘心,我不能讓你們雙宿雙飛,把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留下。於是,我以死相脅,甚至為了留住他,不惜用劍刺傷我自己。他終是被我滿身鮮血的模樣嚇呆了,隨後便寸步不離地守著我。他守著我的那些日子,怕是我這一輩子最美好的回憶了。因為他從來不曾那麽擔心過我,還默默地守著我……”
她的聲音已經哽咽,卻仍舊絮絮地說著:“夫君本想要齊飛去通知你,於是我跟楚雲道明一切,要他阻止了齊飛。後來你到府外找夫君,我看見了躲在樹蔭下的你,滿臉憔悴,便知道如果我再努把力,可能你就會對夫君失望,不會再來跟我爭。
“果然,你確實失望了,跟大王進了宮。那時候我隻覺得鬆了口氣,不會再有人來跟我爭搶我的丈夫。可是夫君在宮裏見了你,回家後竟然跟發了瘋似的亂砸東西,醉酒的他將我錯認成你,抱著我的時候還不停地喊著你的名字。”
淚水已簌簌落下,她也不擦拭,由著它放縱著。“盡管我把你趕跑了,盡管你已經成了大王的女人,夫君仍是對你念念不忘。每晚雖然我睡在他的身邊,當午夜夢回之時,他的口中都不住地念著:‘菡兒,菡兒。’有時候我甚至可以看到他在夜裏淒涼的淚水。
“我是氣不過,因此每當他想要向你靠近的時候,我都會主動跟大王獻計,讓他用我和兒子來要挾夫君。夫君心裏一直對我有愧疚,所以每次都隻得放開你,救下我和兒子。我成功了,我讓你越來越恨他,可是他卻始終想著你,沒有一刻停止過。”她已經無法克製,放生哭泣起來。
聽著她的敘述,如沛菡早已淚流滿麵。她從來都不知道這些,從來不曾想過他的身不由己和言不由衷,隻是一味地恨他,恨他拋棄了自己,恨他忘卻了彼此的誓言。她忘了,他是魏國的信陵君,更是眼前這個女人的丈夫。他們的相遇本就是個錯誤,之後的相愛更是大錯特錯。
怪隻怪,她遇上他太晚。在他有那麽多羈絆的時候遇到,注定了他身上有不可抗拒的責任。也就是這些責任,把他們生生分開,越走越遠。
無語凝噎,唯有滂沱的眼淚才是最真實的存在。
半晌,宋若南擦幹自己的淚水,轉頭哀求她道:“如公子,我隻想求你,不要再恨夫君了,他並沒有錯。如果你要怪,就怪我這個始作俑者吧!現在他很需要你,真的很需要你。”
抬起迷蒙的雙眼,如沛菡不解地望著她,希望她繼續說明白。
輕歎了口氣,宋若南喃喃地念道:“如今趙國有難,大王一直不肯發兵去救。夫君勸諫不得,遂要帶著眾門客隻身前往趙國,與秦軍拚殺戰死。我不能讓他這麽白白送死,隻有調動晉鄙將軍的大軍,他才不至於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