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此情難枕（1）

  如沛菡跑離開魏圉開後，她沒有直接回草舍，而是停留在了深處的槐林裏。


  她撲倒在一棵粗大的槐樹下，眼淚簌簌落下來。分不清是為了剛才魏圉的輕薄，還是他這些天的冷漠，她隻想將所有的委屈釋放殆盡。


  依靠著樹幹的整個身體無力地滑落在地麵上，她環抱住自己的身體，埋著頭嗚咽起來。


  腦海裏閃過剛才魏圉跟她所說的所有話語，他那樣執著而霸道的誓言，那樣不留餘地的話語，還有他義無反顧地眼神，頓時讓她感到害怕。


  緊咬著自己的嘴唇，她不住地顫抖起來，仿佛危險觸手可及。


  她從來都不曾想到，就那麽一次簡單的誤會，她將魏圉認作了魏無忌，竟然能給自己帶來那麽大的煩惱。


  但話又說回來，她隱約能感覺到，魏圉其實心裏一直在記掛著一名女子。大概那女子跟她長得很像，所以魏圉才會對她那麽執著。


  其實他也很可憐呢！想到這些，她止住了哭泣，不免開始同情起魏圉來。


  抬手擦幹臉上殘留的淚水，放縱完自己的淚水，她也舒服了許多。拍淨身上的草屑，她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緩緩朝草舍回去。


  才剛剛靠近草屋，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地麵上掉落的木屑，還有房柱上的一行字：“情已盡，不如相忘，惟留相思。”粗壯的柱子上，這幾個字映著夕陽的餘暉，愈發耀眼起來。


  她直直注視著那幾個字，清麗的臉頰上滿是訝異。她認得這這字體，平日裏見過魏無忌寫字，他的字體，她早已經牢記於心。


  這難道是他寫的麽？她不敢相信，前幾日他還跟自己海誓山盟，怎麽今日就寫出了這般絕情的話！從字體上看，他寫得極為潦草，似乎是在宣泄著自己的不滿，同時又帶著難以割舍的悲痛。


  她說什麽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他難道是在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寫下的麽？如果他在這其間來過，那麽現在肯定還未走遠。強忍住即將潰堤的淚水，她拔腿快速朝來路跑去。


  一路上她一邊跑著，一邊四處尋找，試圖搜尋到他的身影。


  在槐林裏兜兜轉轉了半晌，始終不曾發現他的蹤跡。偌大的林子裏，除了她自己，連個影子都沒有，空留她一個人急促的呼吸聲。


  淚水早已沾濕了一地，如沛菡的目光一刻都不敢鬆懈下來，生怕一個不留神，他就會從自己眼裏稍縱即逝。


  西沉的殘陽斜照進林子裏，將整個槐林染上了一層金燦燦的色彩。她徘徊在林子裏，清麗的臉頰上表情淒楚，與之格格不入。那浮華而絢麗的色彩，此刻對她來說，不過是一種諷刺罷了。


  “無忌，你在哪裏？你快出來，出來跟我說說好麽？難道你真的不要我了麽？”她猝然跪倒在草地上，低下頭垂淚不止。


  情已盡，不如相忘！他怎麽可以這麽對待自己？那些曾經的諾言，難道都不作數了麽？

  想著這些日子以來他的心不在焉，他的閃爍其辭，她愈發感到懼怕起來。


  是不是他這些天的行為，就是在給她一種強烈的暗示，他的情已盡，不想再與她有任何糾葛！他的閃躲，他終究是作出了最後的打算，惟留相思！

  無忌，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難道就因為你的王兄，就因為他對我莫名的情愫，你就要將我棄之不顧了麽？


  抬起迷蒙的雙眼，如沛菡盯著來路，大聲呼喊道：“無忌，你出來！出來跟我說清楚……”最後幾個字，她已經發不出任何音節，哽咽在嘴邊。


  久久不見他的蹤影，她驀然想到，他會不會回到草舍去了？他不會把自己棄置不顧的。


  擦幹自己臉上的淚水，她快步朝草舍跑回去。


  跑回草舍裏，依舊是冰冷的草屋，沒有絲毫人氣，蕭條地佇立在那裏。


  如沛菡幽幽地走進屋裏，認真地搜尋起來，試圖找到他回來過的痕跡。雖然尋找未果，她也沒有失望，而是獨自在案幾前坐下，安靜地等待著，等待他的回來。


  夕陽早已褪去了所有光輝，黑暗取代了原有的光明。漆黑的夜空裏，連月都是殘缺不全的。


  她不知自己等了多久，但是他始終不曾出現過。肚子裏傳來陣陣饑餓，她輕歎了口氣，起身往外走去。


  來到草舍門前，一池睡蓮含苞待放，挺立在寬大的荷葉上，美麗絕倫。潺潺的溪水流淌著，滋養了這滿池的嫵媚。


  如沛菡踱步到房柱前，仔細地撫摸著那幾個堅硬的字，酸澀的眼睛又濕了。無忌，你出來一下好不好？我想聽你親口說，親口告訴我，你是不是當真不要我了。


  突然，一道模糊的黑影從前麵的槐林裏一閃而過，帶起窸窸窣窣的聲響，劃破了寧謐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