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槐林再遇(3)
魏圉今日終於得空來郊外走一走,拋下所有的繁瑣國事,安然地休息一番。
前些日子丞相魏齊懼怕秦國的範雎找他報仇,私自逃出了魏國,躲到平原君趙勝家裏。範雎因此設計將趙勝騙到了秦國,秦王稱交出魏齊,才放趙勝回去。
魏齊東躲西藏,最終還是被趙王逮了出來,人頭交到了秦王手裏,換了趙勝回去。
秦國前不久攻打韓國,秦國害怕趙國出手幫助韓國,所以允諾把上黨送給趙國。現在兩家正談得熱鬧,暫時跟他魏國無關,他也可以短暫地鬆口氣。
不過若想長期都休憩下去,那是萬萬不可能的。韓趙魏三國都是秦國的鄰家,秦國要發兵,首當其衝也是他們三國遭殃。
想到這些錯綜複雜的國事,他的心緒又開始煩亂起來。站立在偌大的槐樹林裏,炎炎夏日他居然覺得毛骨悚然起來。
身邊的內侍吳蕨瞧出他的不適,連忙上前為他披上外袍,“我王,擔心著涼。”
魏圉撇開他披過來外袍,深深歎了口氣,目光飄忽起來。
他身著一襲絳紅色深衣,頭上戴著潤澤的玉冠,襯得他貴氣十足。他用魏無忌長得有些相似,亦是英俊不凡。不過他比魏無忌年長了十歲,看上去更加成熟穩重,一雙狹長的鳳眼裏透露著淩厲之色。
怔怔盯著不遠處的槐樹,他突然想起那日在郊外遇見的那名女子,一雙漆黑的眼眸,深刻地烙印在他的心底。
她們長得確實有幾分相似,尤其是那雙漆黑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樣子,幹淨透亮,似乎會說話。
想著那雙漆黑的眼眸,他臉角緊繃的線條柔和了不少,嘴邊也浮起暖暖的笑意。
一旁的吳蕨不知大王想到什麽,但卻是這些年來,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這麽柔和的笑意。他年紀也不小了,侍奉過兩代魏國的君王了。魏圉從小就沉默寡言,可能是長子的緣故,加之他又是嫡出,身份尊貴,因此其他兄弟都對他敬而遠之。
開始出於孩子天性,他還會主動找兄弟玩耍,可其他兄弟都不愛搭理他。漸漸的,他也不再理會那些異母弟弟,學會了獨自一個人呆坐著,然後就是一整天。大概是這個原因,也養成了他陰晴不定,喜猜忌的性格。
吳蕨是一點點看著魏圉長大的,對他自然也是十分用心。輕歎了口氣,他一語不發地站在魏圉身後。
主仆二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完全未曾注意到身邊慢慢逼近的危險。
一行身著黑色短褐,用黑布蒙著麵的人,悄悄從後麵的槐林步步逼近站立在林裏的主仆二人。
魏圉這次外出其實是偷跑出來的,他並未告訴任何人,因此他身邊沒有一個侍衛,隻有吳蕨一人。
林子裏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起初是悄無聲息的,後來慢慢變得放肆起來。
那些黑衣人疾步行走在魏圉身後的樹林裏,借著粗大的樹幹得以躲藏。待他們逐漸靠近魏圉,為首的黑衣人一個手勢,所有人迅速朝魏圉一擁而上。
魏圉感受到後麵的響動,急忙回過頭來,入眼即是黑壓壓的人朝他撲來。他頓時有些慌亂了,但是很快他便穩住了自己的情緒,拔出自己腰間的佩劍,明晃晃的劍鋒泛著冷冷的殺氣。
那些黑衣人手裏都持有利劍,狠狠朝魏圉奔襲過去,目露凶光,毫無慈念可言。
為首的黑衣人衝到自己麵前,魏圉眼疾手快,舉劍穩穩接住了那致命的一擊。
黑衣人快速朝他蜂擁而去,手中的利劍毫不留情地直逼他的要害而去。
一旁的吳蕨也有兩下子,連忙拔出自己的佩劍,與他一同抵禦著來人致命的打擊。
激烈的打鬥正式拉開序幕,劍鋒交錯撞擊的聲音刹那間充斥在整個槐林裏,“叮叮”不斷。
倆人且戰且退。纏鬥了許久,魏圉主仆二人漸漸低檔不過開來。來人是他們的十倍之餘,他倆四圈難敵眾手,就算功夫再厲害,體力也透支不了。
魏圉一過而立之年,離不惑之年也不願了,體力自然不如年輕之時。他感覺到手臂上的力量正在一點點地減弱著。
吳蕨更是體力不支,他年近半百,怎麽也無法長時間與來勢洶洶的死士搏鬥。
魏圉呼吸已經變得紊亂,但他勉力壓住自己的喘息,嚴厲地質問道:“你們究竟是何人?為何要將我置於死地,還對我窮追不舍?”
為首的死士冷笑一聲,刻意壓低嗓音道:“我們奉主公之命來向你討一個人。隻是我們都知你身份尊貴,自然不肯乖乖就範,隻得將你綁了去。”
聽了那人的話,魏圉的目光驟然縮緊,露出幾分淩厲之色,“你們主公是誰?還有,他要向我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