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托馬斯
隨後的幾天,沐雲帶著受傷的腳一刻不停地投入到工作中去。據說是與這裏
相隔不到百裏的一個地區又發生的槍戰,而且這次各種武裝力量交戰激烈,造成的傷亡也是特別慘重,還出動了坦克、裝甲機、飛機轟炸機等重型武器。
當地的一些居民躲避不及,也遭受了重創。一批批傷病員從外麵運送過來,因為前方不可能派醫療人員過去的,當地的一些醫療組織也在戰爭中受到破壞,醫護人員傷的傷,死的死,所以部隊領導特地允許當地居民過來這邊求醫。
雖然,沐雲的主治工作是精神心理方麵,但是人手不夠的時候,一些小的傷病痛,他也是要出手的醫治的。而對於傷病員來講,在他們的心裏,穿著白大褂的就能包治百病,幫他們減輕痛苦。
所以,這幾天,沐雲忙得腳不著地,每天飯顧不上吃,覺也顧不上睡,當然,連墨嚴也沒顧得上。更何況,墨嚴好像也在忙自己的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唯一的交集就是睡到半夜一個翻身,伸手摸一下,能夠摸到一片溫暖的肌膚,嗯,心裏便踏實了。
這一天,到晚上八點半,沐雲才得以停歇下來吃幾口飯。這還是墨嚴不懂什麽時候用電飯鍋給他煮好的蓋燒飯,一邊吃,一邊在心裏念著墨嚴的好,身邊有人會做飯真是一件好事情。
吃飽了衝了個澡,剛出浴室就見墨嚴開門進來。
墨嚴看著用毛巾擦著濕頭發的沐雲,問:“今天算回來得早啊?鍋裏的飯吃了嗎?”
“嗯,吃過了。你怎麽回來得比我還晚?這些天你都在幹什麽?”
“我這也是一身汗,洗洗再跟你講吧!”說完便一頭鑽進了浴室。
盤腿坐在床鋪上的沐雲,仰著頭欣賞墨嚴出浴的絕好身材時,脖子有些發酸。任何時候都不願委屈自己的沐雲拍拍床鋪,招呼墨嚴坐上來。
“說說,這幾天你都在幹什麽?”沐雲問。
“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就是當初決定過來找你的時候,為了在這邊得到多點照應,所以急急忙忙地給這邊準備了一些物資。這個地方連年戰爭,不用想也知道,一定什麽都缺。我讓尤少牽的線,所以找的是政府路線,這樣也更加合情理。”
“都是些什麽物資?你還要去現場監督卸貨?不會是……?”
“不是,都是些生活用品。”墨嚴知道沐雲擔心什麽.果斷回答.
“嚴,我肩膀酸,坐後麵幫我揉一下,這兩天累死我了。”沐雲指使墨嚴從來都是信手拈來,自然流暢,一氣嗬成!
墨嚴把毛巾往床邊一搭,繞到沐雲身後盤腿而坐,發現這樣的坐姿不太適合給沐雲按摩肩膀,距離有點遠了,輪番換了幾個姿勢之後,幹脆岔開雙腿將沐雲環繞在自己胸前。
“嗯~,舒服。再用點力,嗯,就這個位置,啊!爽,繼續。剛才聊到哪裏了?”沐雲眯著眼一臉的享受。
“我說我資助的都是些生活用品,沒有你擔心的違禁用品。”
“有藥品嗎?”
“沒有,資助藥品的手續太麻煩了,我沒那麽多時間耗。”
“就那麽擔心我啊?”沐雲已經有些昏昏欲睡的樣子,但是嘴角邊卻掛著迷人有些甜的笑。
墨嚴想起自己那段時間為這個任性家夥的擔心,咬著牙狠狠地往他的肩窩處用力一摁,才說:“你現在才知道啊?任性的家夥。”
“啊!痛,報複啊?”
興許是連著幾天來超負荷工作的緣故,也有可能是墨嚴的按摩太舒服,沒一會兒沐雲整個人開始發軟,身體自然地往後靠,最後攤在了墨嚴的懷裏。
墨嚴以為他像平時那樣故意耍賴,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坐好,誰知沐雲不僅沒有坐好反而還在墨嚴身上找到了一個舒適的位置蹭了蹭咕噥一聲睡了過去。
墨嚴探過頭來看了看,見到沐雲睡得一臉的香甜。沐雲的皮膚很好,再加上天生是個愛美的家夥,各種護膚品琳琅滿目地擺滿在他房間,所以沐雲看著其實像是比墨嚴他們還年輕幾歲。穿得休閑一點時還像個高中生。
從墨嚴的角度看,一片冰清玉潔的白膚上,卷而長翹的黑睫毛輕輕地顫動,眼瞼下是勞累過度導致的一小片黛青,緊抿的雙唇薄薄的,唇形超乎尋常人的完美,因為剛剛洗過澡的原因,此時泛著櫻桃般水澤。墨嚴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視線黏在沐雲的雙唇位置竟然有些挪不開了。
這兩片薄薄的唇,綻放笑容時會讓你感覺星光從空中紛繁墜落,明媚又燦爛。當他故意嘴角微翹,眉眼一挑時,你會感覺邪佞魅惑,妖孽叢生,小鹿亂撞怦怦直搗心房。這樣的雙唇不知道吻起來會是什麽感覺。
墨嚴突然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的時候,驚得馬上要推開懷中的沐雲。可是他才一動作,沐雲就不滿地嘟噥命令:“別動!”
墨嚴咬牙瞪他,幹脆自己也往床後一靠,讓兩人都坐得舒服一點,想著等沐雲睡熟一點再挪開他。卻不知道自己也因為太累了,一下便睡了過去。
半夜三點多鍾的時候,沐雲迷糊間聽到好像有人敲他的門。
“William,William醫生,快起來,出事了……”
是今晚的值班醫生托尼。
房間裏床鋪上的兩個人。沐雲還舒服地靠在墨嚴身上,墨嚴從後麵環抱著他的腰,雙腿緊貼,沐雲的頭靠在墨嚴的頸窩處,而墨嚴仰著頭靠在床頭。
墨嚴先清醒過來,一時半會兒不知身在何處,再聽聽聲音,感受一下自己現在姿勢才明白原來自己一直抱著沐雲就睡著了。
手上搖了要沐雲:“喂,沐沐,叫你的。”
沐雲遲遲不願醒來的神經被後麵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一個轉頭,恰如其分地地擦過一片溫軟。呃!他他他,剛才好像似乎也許應該是跟墨嚴著著實實地親了一嘴??
兩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觸感驚得一愣,呼吸都有了短暫的停頓。但是不待他們做任何反應,外麵拍門的聲音更急切地傳來。
“William,快點開門。出事了,托馬斯不見了。”
“什麽?托馬斯?”沐雲馬上感覺不妙,迅速起來去把門打開。
“托尼,怎麽了?你剛才說托馬斯怎麽了?”
“他留了這個給你,現在人不見了。”
沐雲接過托尼遞過來的一張紙,大概掃了一眼,馬上心急如焚起來:“那還不快去找?”
墨嚴跟過來,拉了一下沐雲說:“我跟你一起去。”
“好!”
這幾天,沐雲因為顧著剛送過來的傷病員,對托馬斯的照顧沒有之前那麽細致,不過每天也會過去問問他的情況。期間並沒有看出他有什麽異樣,還是每天靜靜地待在自己的病床上。
沐雲和墨嚴還有幾位醫護人員,把周圍的小巷,山坡,樹林都找了個遍,還是不見托馬斯的蹤影。
墨嚴看著沐雲由於著急而紅了的眼睛,抓住他的肩膀安慰說:“別著急,會找到的。”
“嗯,要是我這幾天多關注他一下就好了,他很有可能會……”沐雲的懊悔全部寫在臉上。
“不會,還沒有結果自己不要亂下定論。”墨嚴總是在沐雲亂了分寸的時候能夠給予他最穩固地依靠,安撫他敏感的情緒,一向如此。
“對!我怎麽忘記了。我當初就是在那條河邊撿到托馬斯的……快快!”沐雲一馬當先便往東邊跑去。
大概二十分鍾,沐雲第一個來到河邊,他找到當初見到托馬斯的那個地方。那裏有一塊圓石板,可能是周圍的居民經常來這裏清洗東西的緣故,這塊石板被磨得非常光滑,白日裏可以看見它透著深青色的歲月痕跡。
沒有托馬斯。沐雲有些虛脫地坐在石板上,腳趾處傳來火辣辣的疼,還沒全好的傷口一定是崩開了。
墨嚴就站在沐雲旁邊,有些心疼地看著沐雲,無聲地向他伸出自己的手,沐雲立刻緊緊地握住,感受著墨嚴從溫暖的手心處傳來的無言支持。
“William ,你看,那裏。”托尼指著河裏不遠處漂浮著的一個白色物體喊道。
幾個人齊刷刷往那個位置看去,的確是有一樣東西漂浮在上麵。沐雲馬上要跳下去撈,被墨嚴死死拉住,他私心地不想讓沐雲去接觸那些陰暗的東西,更何況那怎麽說也還隻是個外人而已。
最後,是通知了部隊的人,在天剛剛蒙蒙亮的時候,兩個官兵把河裏的漂浮物打撈了上來。
不出大家所料,果真是托馬斯的屍體。
當看到托馬斯那張已經被河水泡腫了的臉時,沐雲腳底發軟險些站不住,墨嚴及時扶著他,托著他站著。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在這樣?”沐雲喃喃自語。
“好了,好了。我們回去,這裏讓他們處理。”墨嚴及時把臉色發白的沐雲拉走,將他帶回了住的屋子裏。
在這樣的戰爭地區,死一個人,而且還是個平民,所有人都沒有什麽反應,似乎那隻是一根無足輕重的稻草而已。
隻有沐雲。看似堅強樂觀完好無損的沐雲,其實他害怕死亡,確切地說害怕親眼看見的還是跟自己有關聯的死亡。這會讓他像回到童年,回到那個孤獨無依,親眼看見倒在血泊中的雙親卻無能為力,最後孤零零地在守在雙親身邊一天一夜的那個孩童時期。
沐雲坐在房子裏那張唯一的椅子上,手上拿著那張托馬斯寫給的紙。其實從在河邊撿到托馬斯,將他帶回來醫治傷口,一直以來托馬斯都沒有開口跟他說過話,每天都是沐雲在托馬斯身邊絮絮叨叨自說自話。
但是,看著眼前的這封遺書,沐雲知道,托馬斯其實有在聽。
信的內容是這樣的:
親愛的William 醫生,您好!
謝謝你這些日子以來對我的照顧。其實我是想活的,可是我實在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戰爭不會停止,它會繼續破壞我們的家園,我也看不到它有停止的可能。而我想念我的家人,我的嚴厲的爸爸和溫柔美麗的媽媽,還有可愛的羅伊弟弟。
我看見你很忙,忙著照顧那些剛剛送來的傷員。那些人身上的血紅色的鮮血讓我覺得惡心,惡心到想吐,我不想待在這裏,所以我決定去找我的家人了。
再見,William醫生。你是個好人。
願世界和平!阿門!
托馬斯
字跡很工整,很漂亮。像個有文化、有素養的孩子寫出來的。
“別看了,沐沐。你要不要睡一會兒?”墨嚴站在沐雲旁邊輕聲地問。
“嚴,你說這個世界怎麽他媽的還會有戰爭?他們吃飽了撐的不去發展經濟,在這裏搶這塊爛土地,你看看門外,這裏什麽都沒有,窮得就剩泥土了。他們還為了搶占它糟踐這些無辜的平民。”沐雲臉上有憤恨和傷感交織。
“沐,有欲|望就有搶奪,這些是政治上的事情,我們管不了,你隻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做好自己的事情,可是我沒做好,我沒有做好自己的事情,所以托馬斯才……”沐雲眼眶泛紅,有熱流上湧,強忍著抬頭吸了一鼻子,低頭的瞬間還是有淚滴落,暈染在托馬斯留給他的遺書上。
這樣的沐雲,讓墨嚴莫名地覺得心疼。俯下身將沐雲摟過來,沐雲伸手將墨嚴緊緊抱住,臉埋在他的腹腰位置。無聲地,墨嚴覺得自己腰腹位置有熱熱的液體浸透了衣服,滲到了肌膚上。
作者有話要說:
忙了幾天,今天周一又開始更文咯!周一快樂!我的天使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