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在那張床上躺了一陣子,下人便進來了。有人輕輕地掀開床幔,可我不想動,也不知道他是誰,隻聽到一聲:“得罪。”
沒等我抬起眼,來人就將我連人帶著褥子一起包住,將我從那張紅豔的喜床上抱了起來。
他將我帶到隔間的廂房裏頭,那裏有燒好的熱水,裝滿浴桶。
“碧玉,碧落,妳二人留下。其他人出去罷。”
他這才把被子打開,將我從裏頭撈出,這時候,我兩眼方緩緩睜開。我看見了他,他身上的衣服未換,還是和晨時去接我的時候一樣。那雙溫潤的眼,想也是無處躲避,便望著我,道:“小人……奉命,為少君沐浴淨身。”
我就這麽看著他說話的模樣,聽著他的聲音。久久,才像是回過神一樣,輕輕地點了點腦袋。
他先試過水溫,才將我放進水裏。熱水裏撒著花瓣,香氣沁人心脾,我身子一碰水,筋骨未鬆,反倒先覺出一絲絲的痛楚。隻看我那狼狽的身體,青痕遍布,腿間更是一塌糊塗,除去滿是歡愛的痕跡,還有已經幹涸的血漬。
陸管事並未將我交給下人,而是親自為我擦身梳洗。我動也不動,隻兩眼空茫地看著水裏的倒影,他亦不出聲。我感覺到,他的那雙手輕輕擦過我的脊背,動作極是輕柔,便是在沈府的時候,那些下人也不曾對我如此盡心。那一雙手,由我的頸項、雙肩、背部,一直慢慢地,擦到下頭……
碰到我的股間時,我猛地一震,他卻先安撫地扣住我的肩:“別怕。”他吸著氣,聲音裏頭好似有幾分不忍,“隻是清洗,不疼的。”
他的話,讓我漸漸鬆懈下來。可是,我的心裏頭,卻慢慢地溢出難以言明的情緒。是苦的,也是甜的。
他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我的下身,那些動作,皆不帶半點欲念,來到溝壑之間時,我雙腿不禁收緊,腳趾蜷曲,兩唇微顫,雙手不自覺地用力抓住他的手臂。
直到他抽出手指,我聽他啞聲道:“裏頭並未傷到,大少爺……還是有分寸的。”
我輕喘著氣,也不知該應什麽,無論身心都是極累,隻能又將腦袋輕輕地點了一點。他不動作,也不言語,過了須臾,就直接將濕淋淋的我從水裏抱出來。
後來,他便親自為我上藥,收拾妥帖了,才將我抱回床上。
“少君請早些歇息。”他微微躬身,“明日一早,還要見夫人。”
陸管事出去前,留下了兩個侍女,正是那對叫碧玉和碧落的下人。
屋子裏頭燒著清雅的熏香,我也周身潔淨,這張床上也見不到先前的一絲狼藉,仿佛從未有人來過,仿佛從頭到尾都隻有我一個人。
碧玉為我放下床幔,我翻了一翻身子,瞧見紅燭已經燒盡,今夜的苦,該是到頭了罷。
次日,我到了辰時方醒。
我嫁來徐府,隻帶了一兩個伺候的嬤嬤,我也同她們不甚親近。碧玉伺候我洗漱,為我梳發時說:“少君這頭發長得可真好,又黑又滑的,配這隻簪子再好不過。”碧玉從伺候我起身,便不斷同我說話,碧落則是安靜沉穩一些,她走進來,見了那支簪子道:“顏色豔一點,襯得出氣色,可一會兒要見夫人,奴婢看還是素雅一點好。”
她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後來都看看我,我不由莞了莞爾,說:“妳們拿主意就行。”
最後,我換上件月牙素袍,綰發束冠,看起來莊重素靜。我走出去時,就見到了那一個站在堂中的男人。他身著禦林軍的戎裝,瞧起來更是挺拔莊嚴,鷹眸瞥來時,直教我驀然想起昨夜裏的種種,頸後像是又有熱氣拂來,不禁垂下眼目,不敢再看他。
“好了的話,就走罷。”話音一落,他就轉過身,邁步而出。
徐府比起沈家,卻又是另一片天地,那些假山園林不說教人眼花繚亂,眼前的樓台玉柱,雕欄玉砌,可稱得上是別有洞天,非沈氏之流所能及。
我跟著徐長風,他走得不徐不疾,我昨日剛侍夜,今晨起時也覺得有些吃力,如今走了幾步,就覺兩腿微微打顫,額上也出了薄汗。可我到底是個男子,自然說不出要他等我的話,再者,他不管是有意無意,總和我隔開不到五步遠。
到了另一處院子,徐長風進門之前停了下來。我也正過來,和他一起止步。他回過身看了看我,伸出手來。
我望著他的手掌片刻,也會意過來,略帶遲疑地將手抬起,那寬厚手掌便將我的手心握住。
他說了一聲:“進去罷。”
我和徐長風一起跨進門去,就見到了座上那一個雍容婦人。她梳著誥命夫人的發髻,衣著卻極是素雅,不見過多金飾。她麵上微微含笑,眉目瞧來卻威嚴精神得緊,像是什麽也逃不過她的法眼。我這才想起這位徐夫人虞氏出身將門,徐長風那雙眼,正是同虞氏如出一轍。
“母親。”徐長風喚她一聲,我亦跟著他,輕輕叫了一聲:“娘。”
虞氏頷首,下人便拿來杯子,我跪下敬茶,這些我未嫁前就練過幾次,如今做起來自是滴水不漏。虞氏喝了我的茶,便叫我二人坐下。
“到底是沈氏的公子,確實秀雅細致。”虞氏打量著我,像是越看越為滿意,“長風是個粗人,日後若有什麽地方不好,你可就要多多擔待了。”
徐長風雖是武將出身,卻也是科舉正途的一甲進士,虞氏此話是自謙太過,將我折煞,我也隻能暗暗看看旁邊的男人。
他從進來之後,除了那聲母親之外,便沉靜似古潭,眼裏仿若誰的影子也留不住。
虞氏是個爽朗婦人,同我說了幾句話之後,便命人從庫房裏取了一個玉佩贈我:“我這兒皆是女人家的物什,這塊玉佩是長風的外公給我,當年據說本是想留給兒子的。如今,便給你罷。”
那玉佩我看了,極是貴重,並不敢收。
虞氏卻緩緩道:“有何受不起,待你日後生下楔子,便可將這玉佩傳下去,不也一樣。”
此話甫出口,徐長風便出了聲:“母親,北衙門尚有公事,兒子不得不先行告退了。”然後他看著我,道,“你就留下來,陪母親多說些話罷。”
說罷,徐長風就從座上起來,披風拂過,我就望著他的背影,長揚而去。
我回頭,就見虞氏臉上笑靨收起,麵子十分掛不住的樣子。虞氏到底是徐氏主母,什麽樣的場麵不曾見過。她隨即慍色一收,又是我初見一副端莊威嚴的樣子:“長風既然走了,有些話,他不在這兒聽著也好。”
“娘……但說無妨。”我精神一振,忙說道。
她朝我瞅來,道:“你叫了我一聲娘,我便把你當成兒子。可惜,你不隻長風一個丈夫,也不隻我一個娘。”
她的話開門見山,我如坐針氈,既不知如何應她,又不知該不該應她。
虞氏接著道:“你身為尻妻,要服侍三子,我也懂你的難做,我這做母親的無其他念想,隻想你對長風時,每刻都要記住,他也是你的夫君,他需愛你敬你,你對他……也不可有偏頗。”
我聽出了虞氏話中之意。她是憂心,徐長風身為常人,與楔兄弟共享尻妻,怕是處於劣勢。我斟酌地小心應:“母親所言,敬亭省得。對……官人必會敬重愛護,絕無偏頗。”
她聽了此話,果然是合意地點頭,麵上也有幾分溫和道:“我看,你這性子,也是安份軟和的……如此,也算是件好事。”她歎了一聲,“長風那個性子,和我這個做娘的肖似,吃軟不吃硬,之後夫妻二人同處,你需要多費些心思。至於這府裏其他,你也不必煩憂,想來也無人敢欺到你的頭上。”
“是。”我乖乖應道。
等踏出虞氏的院子,已是午後。
虞氏並未讓我留飯,她去前便說道要去佛堂聽經。先前,曾有人告訴過我,徐府裏,夫人吃齋講經,鮮少露麵,多是二位貴妾打理內宅,可虞氏地位巍然不動,不單是其子有出息,她本也是個極厲害的人物。
我回去後,不禁想道,這對母子貌合神離,而徐長風身為常人,與楔兄弟共妻,這一些,會不會皆是虞氏的主意。
想來,這個婚事,從頭到尾,也並未合他的心意。
後來兩日,我都不曾見到徐長風。晚上他不來屋裏歇息,我也從來不問,他究竟去了什麽地方。
這兩天一眨眼就過去,到了第三日,天未全亮,就來了一批侍從。那為首之人,正是陸管事。
我現在再見到他,心已經是靜了不少。陸管事年紀尚輕,便打理著徐府內宅大小事務,想來,他也是極受徐府信任的。碧玉碧落二人皆是他親手調教,自是靈秀通透。
一如我嫁進徐府的那一日一樣,下人伺候我沐浴,為我梳妝,他人為我披上褻衣,重新係上了五重結,接著讓我含住胭紙,當我閉目抿唇時,那玉勢便又一次進來。
待我整理完畢,陸管事走了進來。
碧玉為我戴上鳳冠,我抬起眼,望著他。陸管事啟了啟唇,向我輕聲道:“吉時到了,少君起罷。”
他將珠簾放下,我便將手擱在他的手心裏。隻這一瞬,我便好像做了一個極短的夢,還琢磨不清什麽,就到了轎子前。
我坐上徐府的軟輦,離開了長房的院子。
徐氏三房,都隔山隔水,似是一家,似又不是。我到了徐家二少爺的屋子,這頭比起徐長風那兒,倒很是不同。院子裏百花百草,奴兒們也都個個粉雕玉琢,喜房裏是一樣的紅豔喜慶,可都不見主人在。
“少君且候著,二少爺……”陸管事看了看我,低首恭敬道,“稍晚就會到。”
我抬步,一步步走進那片大紅之中,兩扇門合上之前,此時回過一眼,他仍兩手作揖,和身後的長廊形成一道不變的風景。
我走到床上坐了下來,環顧眼前的紅燭紅簾,摸了摸紅色的衾被,輕輕將額抵在床柱上。
我是沒想到,這一等,會從白日等到了深夜。
青燈闌珊,我坐在腳踏,靠著床睡了過去。迷迷糊糊的,先是聽到了爭吵的聲響——
“——用不著你們攙,二爺我自己能走!”
“陸青蘇,你三番兩次敗了爺的興致,怎麽,陸大管事管天管地,如今連少爺都敢管了?”
我揉著眼坐起來,還未及聽清,前頭的那一扇門便猛地被人使勁兒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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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婆他雖然脾氣不好,
但是他,長得最好=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