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走吧,我,放你走……”玄夜淩說完,起身徑直走了出去。
鍾念初坐在病床上,身體僵住——似乎事情像做夢一般這麽不真實。
“談叔……”鍾念初開口,看向站在門口的談格。
談格看她的眼神卻不似之前那般慈祥,他眼裏噙了一絲責備:“小姐,這次我要站在少爺這邊,小姐做的這事確實有些太傷人了。”
鍾念初卻一臉蒙圈——她並不知道她剛剛和源思說的話都一字不差的被玄夜淩監聽了去。
“少爺讓我把人都撤走,小姐以後,自由了。”談格站在門口,朝鍾念初微微欠了欠身,轉身便要出去。
鍾念初卻呆住,下意識開口:“談叔,為什麽?”
談格一直對鍾念初的印象還是非常好的,此刻他也沒有立刻便走,而是頓住,轉身看著鍾念初。
“小姐剛剛的意思,是要把少爺讓給源思小姐嗎?”
“我剛剛,是被監聽了?”鍾念初愣愣的看著他。
“小姐,”談格抬頭看著鍾念初緩聲道:“少爺其實最近已經開始懷疑這位源思小姐,所以出於安全考慮,今天這次會麵,不管是中途進來換藥的護士還是查房的大夫,都是我們的人。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確保小姐你的安全。”
談格看著鍾念初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坐在病床上,臉色更加蒼白,他低聲問:“小姐,你可是發現了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
鍾念初回神,看了談格一瞬:“我回國以後,第一次和媽媽相見,她隻和我擁抱了一瞬便發現了我不是源思的事實,原因就是,真正的源思脖頸後麵有一個不太明顯的小凸起。”她微微頓了頓:“這事隻有媽媽和源思知道。”
不知道還有這一層,談格也愣住了:“小姐可是發現這位源思小姐沒有這個標記?故而才問出對花過敏一事?”
輕輕點了點頭,鍾念初緩緩說道:“我發現她脖頸後麵沒有那個凸起,所以隨口說了一句過敏的事,她卻自己承認了。”
談格走了以後,鍾念初的房間裏瞬間安靜了下來,她看了看沙發上扔著的領帶和地上的外套,無聲的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便淚流滿麵。
卓銀君知道源思已經被鍾念初察覺到的時候,正在家裏舉辦小型宴會,她握著手機的手慢慢收緊。
“本想把你弄走便得了,你卻非要自己找死,嘖嘖,看來說什麽也不能放了你了。”
一雙漂亮的眸子裏閃動著嗜血的亮光,卓銀君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緩緩走回會場。
以後的幾天,玄夜淩果然沒有再出現過,管家談格也沒有再來,鍾念初果然如他們所說的——自由了。
鍾念初站在窗前,靜靜看著月色下的樹影婆娑,似乎在某一個夜晚,她也是像這樣一般,看了這樹影整整一夜。
彼時,她還被抱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感受著那個男人因為失去孩子而流露出的憂傷。
“念初,你說你出這麽大的事也不第一時間通知我,好歹我在你身邊別人也欺負不了你吧。”
宮齊兒是在昨天才回到本市的,打了鍾念初的電話,鍾念初不得已才告訴她自己在醫院的事情。
結果這丫頭當天晚上便到了醫院,死活不肯再走。
鍾念初笑笑,似乎宮齊兒這般嘮叨對她來說也是一種享受:“東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出院手續也剛剛辦好,我們待會兒就回去吧。”
“行,“宮齊兒摟了鍾念初的肩膀,湊到她跟前:”你這身體剛剛好,我們也不適合出去瘋,咱今天就老老實實回家吧,我讓大偉過來給我們做好吃的。”
大偉是宮齊兒的經紀人,用大偉自己的話來說,還是她宮大小姐的兼職保姆,除了她的通告商演要負責,還得負責這祖宗的吃喝拉撒,什麽喝多了撒個酒瘋,鬧個事,傳個緋聞,都得由他出麵。
“好歹你回來休息,也給人家大偉放個假。被總折騰人家。”鍾念初提著簡單的行李往外走。
宮齊兒一臉嫌棄:“你就拉倒吧,我巴不得給他放一年的假呢,整天嘟嘟囔囔跟個唐僧轉世一樣……”
正說著,門外傳來一個大嗓門:“小齊兒小念兒,你們收拾完了沒?”
宮齊兒一副“我說的沒錯吧”,鍾念初也輕輕笑了起來。
病房門被推開,一個長相俊秀的男人探進頭來,皮膚若再黝黑些,大概還會多一些陽剛味道,隻是因為偏白,便讓人覺得陰柔了些。
“偉哥,今天來的夠早呀!”宮齊兒雙手環胸,斜睨著立在門口的大偉。
大偉卻是一臉不高興:“再次更正一遍,請稱呼我‘偉偉哥’,”臉色一變,冷聲道;“整天‘偉哥偉哥’的,一股子壯陽藥味兒!”
鍾念初在一旁笑了起來,而宮齊兒似乎已經習慣了,繼續打擊他:“你可不就是缺這麽一顆壯陽藥麽!”
大偉作勢要生氣,宮齊兒幹脆直接瞪他。
“好了好了兩位,你們再這樣下去人家大夫該攆我們了。”鍾念初好笑的看著這兩個人鬥氣,急忙出聲緩和緩和。
大偉卻是捏了個蘭花指,衝宮齊兒點了點:“今兒看在小念兒的麵子上,哥哥我不和你一般見識。”說完,拎著鍾念初的行李率先出了病房。
“看了吧,整天就這麽一個德行。看得我都上頭。”宮齊兒一臉嫌棄的抱怨著。
鍾念初笑著摟著她一起往外走:“行了,人大偉人挺好的,就是性格娘了些,誰讓你整天一副女漢子模樣的,身邊人自然男子漢不起來了。”
“得了,”宮齊兒一臉無奈:“這家夥打小就這麽個娘娘腔。”
三人一行出了醫院,往宮齊兒家駛去。
“少爺,”談格看了看緊閉的房門,立在門口輕輕喊道。
過了一會兒,房門才被打開,玄夜淩一臉冷意的看著談格。
談格抬頭看了一眼,躬身道:“鍾小姐今日出院了,和宮小姐一起回了……”
“我說了以後不要再跟我匯報她的事,你是不是耳朵聾了?”說完,看也不看談格,用力甩上了房門。
看著近在咫尺的房門,談格後怕的摸了摸鼻尖——剛剛離得近,險些被門拍到。
“管家,這……”
立在身後的保鏢一臉摸不清狀況的樣子看著談格,想讓他給個主意。
談格輕輕歎了一口氣,又看了一眼房門,慢慢往樓下走,扭頭對跟在身後的保鏢輕聲道:“還是老樣子吧,派你的人繼續跟著,有什麽情況直接跟我匯報。少爺那兒,”頓了頓,無奈道:“如今不過是被傷了心,跟鍾小姐冷戰呢,過幾天這氣就消了。你們該怎麽辦還是怎麽辦吧。”
“是,我知道了。”
看著保鏢離開的背景,談格一臉無奈的搖了搖頭。
自從那次從醫院暴怒離開,玄夜淩回到城堡便把自己關進了房間,除了下人們送飯進去偶爾會吃一點,這幾日一步也不曾踏出房門。
談格抬頭又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微微歎口氣,那位源思小姐回來當天便被少爺下令送去了東城別墅嚴加看管起來,而少爺把自己關在房間拒絕見任何人。
鍾念初已經對今後做了初步打算,她這幾日身體恢複的已經差不多,便想著去源氏把手上的工作處理一下。
坐上出租車她便有些出神,想著那日在醫院裏最後一次見到玄夜淩,他一臉暴怒的樣子,眼睛裏的傷痛那麽明顯,看的她的心就像被揪起來一樣的疼。
車子明顯的顛簸讓她不得不收回思緒,卻發現窗外的景色不是她所熟悉的去源氏的路,鍾念初心底一沉,心下緊張起來。
“停車!這是哪兒?”鍾念初厲聲道。
前麵司機卻是一聲不吭,見鍾念初想要打開後座的門跳車,直接拿起手邊的噴霧。
“小姐。”司機突然喊她。
“啊!”
鍾念初下意識抬頭,迎麵噴來的霧氣讓她措手不及,吸了個幹淨。
然後,她便失去意識,陷入一片黑暗。
談格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以後。
“你說什麽?跟丟了?”老管家從座位上站起,一臉驚慌的看著那個保鏢頭目。
“是,是這樣的,”那頭目頓了頓,又道:“我們當時看著鍾小姐上了出租車,車牌也記了下來,為了怕被發現就遠遠的跟著,隻是到了南門大街堵車的時候,忽然就見不到那輛車了,我們的人緊跟了幾步,才發現原來被一輛公交車擋住了,便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一直跟著,直到,直到……”
談格心下一沉,輕聲問:“在哪兒發現不見了的?”
那保鏢頭目咽了口口水:“一直到了源氏門口,我們才發現從後坐下來的人,根本不是鍾小姐,才知道,才知道被人掉包了。”
談格不敢耽擱,小跑著上了樓,急忙敲響玄夜淩的房門。
“少爺,少爺不好了,鍾小姐不見了!”
房間門豁然被打開,玄夜淩陰沉著臉,一臉怒氣的看著談格:“我說過多少遍了,不要再告訴我那個女人的任何消息……”
“可是少爺,”談格不得不打斷玄夜淩:“鍾小姐她,她被人綁架了……”
玄夜淩臉上有片刻呆滯,繼而一臉怒氣:“你說什麽?她怎麽了?”
談格一看玄夜淩這幅樣子,便知道自己派人跟著是正確的,他急忙把保鏢的話說了一遍,沉聲道:“目前還不能判斷這事是誰幹的,但是當務之急,還是得先找到鍾小姐才是。而且……”
玄夜淩微微眯了眼,周身散發出危險的氣息,沉聲道:“而且,怕是那個‘源思’背後的人,察覺到了鍾念初發現‘源思’有異,趁著事情還沒被徹底撕破,提前將她滅口。”
微微歎了口氣,談格不得不承認玄夜淩分析的便是他心裏擔心的,如果隻是綁架勒索還好說,對方求得不過是錢,而如果是想要滅口……
“立刻吩咐下去,調集所有力量給我徹查,我要在今天得到鍾念初的位置。”玄夜淩一邊穿著外套,一邊往樓下走。
談格緊緊跟在他身後:“少爺,你這是要去哪兒?”
玄夜淩已經出了城堡,冷冷的聲音從門外傳過來:“東城別墅。”
鍾念初醒來的時候,隻覺得眼前一片昏暗,眼睛上被蒙了黑色的布,讓她看不清到底身處何處。
而她被捆了雙手堵了嘴巴,依舊躺在後座上。
“還得有多遠?”一個細細的聲音從前座傳來,鍾念初微微調整了下身體,將已經壓的發麻的手從身下抽出來。
她暗自慶幸這些人沒有將她反剪綁著,那樣她才是欲哭無淚了。
另一個聲音鍾念初聽的出來,正是她坐的出租車司機,聲音渾厚暗啞:“半個小時吧,你能不能沉住氣?這一路都問了七八遍了,你這問的不煩我聽著都煩。”
“綁架勒索的事兄弟我沒少幹,”那個細細的聲音歎口氣,又道:“可這殺人的事,我還真是頭一次幹。說不緊張那是騙老哥你。”
鍾念初卻是心下一驚:殺人?這幫人捉了她來竟然是為了殺了?
到底是誰,能對她下如此狠手?
大概他們沒想到鍾念初能這麽快醒來,看也沒看後麵的她,仍舊在大聲說著話。
隻聽那聲音渾厚的司機道:“大哥我也是頭一次幹這殺人越貨的事,但得人錢財與人消災,雇主讓我們怎麽做,我們便怎麽做就是。大不了幹完這票從此金盆洗手不幹了,得的這傭金也夠我吃一輩子了。”
鍾念初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她看不清眼前的路,身上的手機估計也早就被他們搜走,叫天天不要叫地地不靈,這還真是落入了絕境!
前麵那兩人的談話卻仍在繼續,那細細聲音的怕是膽子也有些小,隻聽他道:“我們若是殺了人,這被警察抓了,是不是得判個死刑啊?”
那司機明顯沉默了片刻,方道:“我們幹這個的,不就是擔的這個風險嗎?怕死怕被抓,回家去種那兩畝地,守著老婆孩子熱炕頭去得了。”
另外一個果然沉默。
鍾念初的心便在他這種沉默裏更加下沉,卻忽然聽那膽小的一個再次出聲。
“我看這妞長得很是俊俏,你說咱要把她給賣的遠遠的,是不是還能再掙一筆?”
鍾念初一口老血險些要噴他臉上——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人果然是鑽錢眼兒裏去了,竟然能想出這個辦法!
不過鍾念初倒是想著,把她賣了起碼還有機會活命,若當真直接把她給殺了,那真是玩完了。
“你這辦法倒也是不錯,”那司機聞言頓了頓,卻仍舊固執己見:“但風險太大了,這女人見過我的臉,誰能保證她不會報警。倒不如死人保險。”
東城別墅裏,源思正坐在二樓陽台上曬太陽。
自從再次回到這裏,她再也沒見過玄夜淩。那日見過鍾念初之後,她總覺得那女人最後問她的那個問題有些突兀,好在當天晚上她便聯係了卓銀君。
果然是那個鍾念初故意詐她,真正的源思根本就沒有過敏史。
這樣想著,源思看了看日頭——如果卓銀君行動夠利索,這會兒,怕是那個叫鍾念初的女人,已經變成一具屍體了吧?也好,隨她那個早早便沒了的孩子一起到地府團聚。
那麽,今日以後,這個世上便隻有她這一個“源思”了吧?既得到了源氏集團,又能得到玄夜淩的寵愛……想到這裏,源思嘴角微微敲起來。
樓下轟隆隆的跑車聲讓源思眉頭一皺,這聲音她熟悉,全城隻有一輛這個型號的限量版跑車,自然非玄夜淩莫數。
還不等她迎下樓去,玄夜淩已經推開了臥室的門。
“夜淩……”源思赤著腳踩在地毯上,身上穿了白色軟緞睡裙,一臉驚喜的看著來人。
玄夜淩的眼睛裏,除了狠厲,再無別的感情。他緊緊盯著眼前的源思,似乎想要看穿她的靈魂。
源思卻被玄夜淩眼神裏的冰冷狠狠刺痛,她嚐試著往前走了兩步,一臉疑惑:“夜淩,你怎麽了?”
“源思?”玄夜淩似是試探,又似乎是透過眼前的她在叫另外一個人。
“我在,夜淩,你怎麽了?”源思故意又往前走了兩步,輕輕靠近玄夜淩的懷裏,微微仰起頭,一臉愛意的看著這個男人。
玄夜淩眼睛裏閃過片刻遲疑,卻還是抬起手輕輕撫摸著源思的長發,低聲道:“沒事,看看你還在不在。鍾念初她……失蹤了。”
源思心下一驚,沒想到玄夜淩這麽快便能知曉那個女人失蹤的消息,臉上卻揚起一抹擔憂:“失蹤了?夜淩可查到她去了哪裏?那日她還同我說,要退出成全我們……莫不是,莫不是想不開吧?”
想起那日鍾念初說的話,玄夜淩便一陣煩躁,他收回手,轉身便要離開:“她若是敢死,我定讓整個源氏都來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