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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那塊石頭呢

  辰皇市東郊,實驗中學三岔路口她家旁的這個小公園,一座琉璃瓦古建築小亭子,亭子裏,一個石桌,四個石頭墩子,均勻分布,四周一些普通的花草,六顆看上去差不多直徑30厘米大的桉樹。整個公園麵積不過100平米左右。而他蹲著的那個角落,是他們常坐的地方,一個長方體石墩,看上去跟整個公園格格不入。除了亭子,和長方體石墩以外,好像沒有什麽比較顯眼的地方了。


  這個承載著他們曾經的夢的小公園。如今卻隻有他,卷縮在這裏,像個受傷的孩子。


  風淒淒瀝瀝的吹著,他的右側臉頰,以前她常吻的地方,被風吹得好生涼快,他很享受這種感覺。他想讓全身都感受一下這種涼意。


  他試圖站起來,要脫光所有衣物,讓風盡情的肆意妄為著。


  他用盡全身力氣,站了起來,可是由於卷縮太久的緣故腳一陣一陣的酥麻,他沒站穩,撲通的麵朝地麵摔了下去,摔了一個狗吃屎,鼻子很不舒服,流血了,一陣酸痛。


  他索性就像趴在地上,像過年被殺的豬,開膛破肚了丟在砧板上一樣,沒有爬起來的意思。


  鼻血止不住的流了出來!他的舌頭輕輕的伸出來,打算嚐一嚐自己的鼻血,帶著地上的一點泥沙,他嚐到了血,有點微鹹,味道很不好。


  但是他願意嚐試。


  他喜歡在鋪著泡沫地板的地上躺著,她常對他說,“地上涼,別躺在上麵。”


  可是現在,他一點也不感覺涼,隻是心裏空空如也,好似丟了什麽東西似的。


  他認真的思索著,除了丟了她,應該還丟了點什麽,是什麽東西呢?他趴在地上別扭的摸了摸下半身的褲袋,像一條殘廢的海龜,伸著頭,雙腳排開,左右手來回摸索,然後是上半身的口袋。


  “咦!裝在外衣內口袋的東西,往哪去了?”他心裏犯嘀咕道。


  “應該是剛才摔倒的那一瞬間,它從外衣的內袋,滑出去了,一定是這樣,得趕緊找到它。”他心裏暗暗說道。


  隻見“嗖”的一聲,他像帶著風一樣站了起來。


  鼻血還是止不住的流,鼻梁也破皮了,他顧不了那麽多。時間緊迫,他要快速找到它,像是一秒都離不開。


  他一定要找到它。


  “剛才摔倒是麵朝學校的方向,亭子的方向,那麽它一定在這個方位。”他理智的分析道。


  找啊,找啊,鼻血滴得他滿手都是,他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就是找不到它,都快離開公園500米了,“辰皇市實驗中學”這七個字越來越醒目了,他還是沒找到它。


  “該死的,往哪去了?”他有些憤怒的說道。


  “一定在這裏,再找。”他暗下決心。


  這一次,他比上一次找得更加的認真,不放過每一個角落,“辰皇市實驗中學”這七個字越來越模糊,亭子越來越近,找到了他摔倒的位置,他還是沒找到它。


  “我就不信了,還找不到了。”他憤懣的說道。


  這一次公園的每個角落他都翻了一個遍,還是沒找到它。


  他有些委屈,他怎麽能把它弄丟了呢?

  它是他們的姻緣石啊!代表著他們的愛情,他們的希望。就算是現在,它也代表著她啊!它也代表著他的希望啊!要是沒了它,她回來責怪他怎麽辦?要是沒了它,以後的日日夜夜誰替她陪著他。要是沒了它,他的念想去哪寄托!要是沒了它……


  要是沒了它,他還有什麽?

  “卿詩,到底丟在哪了?”他委屈的像個神經病一樣,怪怪的說道。


  他好想哭,大聲的哭,好好的哭,認認真真的哭。


  他才不管自己是不是男人,他確實想哭。


  她知道的,他是個“粉紅女郎”,愛喝草莓奶茶的粉紅女郎,她的粉紅女郎。


  她怎麽舍得讓他難過,她怎麽舍得,她怎麽舍得。


  ……


  小詩打電話給同成後,同成又叫了,文傑,謝謝他們兩個一起去找卿平。他們擔心他想不開,做傻事。


  以前卿平單身的時候,他們辰皇市實驗中學F4幹什麽都是形影不離的。自從卿平和小詩好了之後,他們就很少一起玩了,隻是偶爾打打遊戲,其他的活動他都基本沒有參加了。可是他們的感情卻一直很好,兄弟情,可不像愛情讓人捉摸不透。


  同成,文傑,謝謝三人,直奔小公園。


  春冬之際,天氣依舊很冷。黃黃的路燈,穿過剛發不久的桉樹新葉,打在空空蕩蕩的亭子裏,像是中了機關槍的掃射一樣,千穿百孔。


  他們看到他蹲在那個長方體石墩上,鬆了一口氣。


  “還好,劉能沒做什麽傻事。”文傑輕鬆的說道。生怕卿平聽到。


  “我們過去看看。”同成回道。


  他們要穿過亭子,才能來到了卿平的麵前。


  “我怎麽感覺腳下,黏黏的好像有粑粑哦。”謝謝打趣的說道。


  “是血。卿平”同成俯身往下認真的看並嚴肅的說道。


  “劉能,卿平!”三人嘈雜的叫道。


  未等卿平回應道。


  三人已快速的,來到卿平麵前。


  眼前的場景,讓他們驚呆了。卿平雙手全是血跡,看上去是滴上去的,蓬鬆的頭發,有些泥沙,有些雜草,有些樹葉。外衣破破爛爛,裏麵的布料都露出來了,像是被樹枝或荊棘劃破的。


  卿平看到他們來了,想要努力的站起來,不讓他們擔心,可是怎麽也用不上力,他就抬了抬頭。


  黃黃的路燈,穿過剛發不久的桉樹新葉,打在他的臉頰上,配上這身衣服看起來很像犀利哥,如果他的鼻梁沒有破皮,臉上沒有泥沙的話。


  “你這是怎麽弄的?”


  沒等卿平答道,同成就拿出來隨身攜帶的創可貼。


  “就是怕你幹傻事,所以我出門就準備了一些急救用品。”同成接著說道。


  “趙四,拿礦泉水來,幫卿平清理傷口,洗幹淨再貼。”同成像是個醫生一樣指揮道。


  同成他那麽好,那麽會照顧人,那麽細心,他們還能分開,還會分開。更何況他們,他什麽都未為她做過。


  她說,“他從未心疼她,一次都沒有。”


  他得有多糟糕,他這樣想到。


  心裏絞痛,他泣不成聲。


  “能啊!哭吧,大聲的哭吧,哭出來好受些。”文傑無奈站得遠遠的說道。


  他的下巴麵對的那塊青石板,已經被血覆蓋。


  他仰起頭,看著今晚的夜空,沒有星星,好黑啊!

  文傑把礦泉水遞給了謝謝,他把握著速度,讓水細水長流,同成用手簡單的清洗著他鼻梁上的傷口。


  不知是淚還是水,將青石板上的血衝淡了許多,流到了另一塊,第三塊,第四塊……


  簡單的清洗過後,謝謝接著用衛生紙將他的臉擦了擦,同成隨手貼上了創可貼。


  仰頭的這一會,鼻血已經止住了,可能是因為流得太久,流幹了吧!


  黃黃的路燈,穿過剛發不久的桉樹葉,打在他的臉頰上,看上去很讓人心疼,眼淚還在打轉,像沽沽的泉水,永不停歇。他仰著頭,盡量不要淚流,就算淚流,也不要滿麵。


  “兄弟,沒什麽事吧!振作點,沒什麽大不了的,好男兒誌在四方,何患無妻。”謝謝豪氣的說道。


  “我不想做大丈夫,好男兒,我隻想做我的粉紅女郎。”他心裏暗暗的說道。


  “你看吧!我說的沒錯吧!這社會,這大染缸,早晚會被染色,應驗了吧!”他接著說道。


  “少說兩句。你他媽的,烏鴉嘴。”文傑氣憤越離越遠的說


  道。


  “你以為,誰都是你啊!整天拈花惹草。”他接著說道。


  “趙四,你站那麽遠幹嘛?”謝謝說道。


  “都少說兩句吧!讓他哭會,盡情釋放。”同成說道。


  他確實太想哭了,從沒有那麽渴望,渴望哭。


  他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他從未見過陽光。


  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站了起來,他踏在那塊被血水覆蓋的青石板上,那雙棕黃色的腳王板鞋,沾滿了血漬。一套深藍色的海瀾之家休閑西裝,隻是西服已經破破爛爛了,褲子上也被血點,點綴了一下。裏麵還穿了一件條紋式黑白相間的毛衣,黑色還是黑色,隻是白的地方卻少得可憐。外翻的淺藍色襯衫衣領,像夾子一樣固定著毛衣。這些都是她精挑細選買的。她說,她喜歡這樣,看起來比較成熟穩重。


  剛清洗幹淨過的鼻梁那塊區域,隻有創可貼顯得矚目,額頭還是有些泥沙,一塊臉卻分成了兩塊區域,看上去有些可笑。


  “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他就是神經病碎碎叨叨、喋喋不休的念道,也不知道念了多久,幾遍。


  他伸出了那雙沾滿鮮血的雙手,像是想要擁抱,抱誰都可以,男人可以,女人也可以,樹葉可以,亭子裏的柱子也可以,什麽都可以。他隻想要抱抱,像個孩子一樣。


  他也不知道,他抱著的是她,是同成,是文傑,是謝謝,是樹……都不重要了,他要的隻是擁抱,哪怕隻是一件死物。


  隻是他抱的很緊,嘴裏碎碎叨叨,哭得稀裏嘩啦,一塌糊塗,像個傻逼玩意。


  他清晰的認識到,他丟了東西了。


  他哭的肆無忌憚,是丟了似石頭,似木頭,似蛇冷血的她,還是丟了那塊用宋體刻著“卿詩”的破石頭,還是隻為了劃破了的新西服。


  他好不男人,好不爺們,他不管,他隻想做粉紅女郎,她的粉紅女郎。


  可是她去哪了?


  它又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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