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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此恨綿綿無絕期

  鬆島寧田愣了一下,才說道:“我沒有結婚,你母親是我唯一愛的人,而你是我唯一的孩子。”


  張涵雪低頭,“對不起,我不該問這些。”


  鬆島寧田拿出一個盒子,打開遞到張涵雪麵前:“這條項鏈是你的母親的東西,現在該你收著了。來,我給你戴上。”鬆島寧田取出項鏈,小心翼翼的戴在張涵雪的脖子上。


  “真好看,謝謝。”張涵雪第一次對鬆島寧田露出笑臉。


  鬆島寧田笑著揉揉張涵雪的頭發,臉上一片慈祥。


  一個月的時間還剩下兩天,張涵雪心急如焚,眼看著去日本的日子越來越近,而她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跟歐陽萍見麵。上次去祭拜母親,她在墓地附近留了一個隻有歐陽萍知道的符號。她可以肯定歐陽萍一定知道她還活著的消息,但是這麽久了,歐陽萍還沒有聯絡她,張涵雪心中非常不安。雖然自己身邊的便衣已經撤去大半,但是還有人在暗中盯著她。


  張涵雪決定到百樂門去碰碰運氣,眼看著跟來的便衣都被舞女給纏上,張涵雪終於看到熟悉的身影,跟著向更衣室走去。歐陽萍停在更衣室外麵,“歐陽”張涵雪還沒來得及說話,歐陽萍就示意她進去。歐陽萍則守在更衣室外麵。


  “戴大哥,你怎麽來了?”看到更衣室裏麵帶著黑色禮帽的戴笠,張涵雪幾乎驚叫出來。


  戴笠捂住她的嘴巴,這才注意到她隻剩下一條胳膊。“雪兒,時間緊迫,我不想知道你經曆了什麽。我隻問你一句話: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張涵雪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說道:“去日本。”


  戴笠看著張涵雪眼中的決絕,再問了一遍:“你決定了?”


  張涵雪點點頭:“我身上背負著很多的人的命,我要走下去,不管多難我都要走下去。”


  “這是聯係方式和密碼本,你收好。你盡管放心的去。校長那邊我去給你解釋,還有漢卿,他很好。你不必牽掛他。”


  “謝謝你,戴大哥。”經曆了這麽多,張涵雪要是還不知道戴笠的情義那才是傻子。可是縱然知道了那又能怎樣,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他終究不是自己心中的那個人。


  戴笠重重的將張涵雪抱住,很快就鬆開,留在一句:“保重”就匆匆而去。張涵雪追出去,就連歐陽萍也消失不見,地上隻有一個盒子。


  張涵雪打開盒子,裏麵躺著她的手鏈:紅色的繩子編織成祥雲紋路串聯著形狀不一的雨花石。張涵雪拿起手鏈下麵的紙片,上麵潦草的寫著幾行字:


  雪兒,我知道這是圈套,但是我沒有選擇。我從不後悔自己的選擇,我說過我會護你周全,哪怕是用我自己的命。很抱歉,沒有早點把手鏈還給你,原諒我這一點點私心。永別了,我親愛的人。 晟文絕筆。


  張涵雪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如決堤的河水恣意縱橫。空無一人的更衣室,張涵雪蹲在地上痛哭失聲。哭過之後,張涵雪再次站起身子,步伐堅定朝外麵走去,將百樂門綿軟的音樂和五光十色的繁華拋諸腦後。


  踏上去往日本的郵輪的時候,張涵雪看了一眼這片滿目蒼夷的土地,在心裏默默說道:“我會回來的。”


  七年的時間,一條條情報如雪花般飛到戴笠的辦公桌上:

  日軍進攻長沙作戰計劃

  日軍進攻石牌作戰方案

  日軍昆侖關兵力部署


  ……


  時間很快就前進到一九四五年八月。日本東京。


  張涵雪脫下穿了七年的和服,換上黃色的軍裝,隻是沒有帶帽子和領章。看著鏡子裏陌生而又熟悉的自己,張涵雪拉開抽屜,取出手槍。


  “你要回去了嗎?”神佐一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到門口。六年前,他和張涵雪在鬆島寧田的主持下結婚。但是鬆島寧田不知道的是,這六年來他們兩個從來都是分開睡的。


  張涵雪眸色一暗:“一木君,這六年來,我們各取所需。現在也請你不要為難我。”


  神佐一木走進來,聳聳肩:“你誤會了,我沒有要阻止你的意思。雖然,我早就知道你是支那政府的人。這場戰爭已經死了太多人,長崎、廣島的百姓,還有良子和晟文君。”說到楚晟文的時候,神佐一木臉色明顯的抽搐一下。


  “謝謝你,我回國之後,會替你去看看晟文的。”張涵雪拎起箱子出門而去。


  飛機在虹橋機場緩緩降落,張涵雪深吸一口上海的空氣,心中倍感親切。戰爭馬上就要結束了,鬆島寧田不能活下去。日本的軍隊可以撤走,但是鬆島寧田這些年經營的情報網隻會靜默,隻有鬆島寧田死了,他埋下的情報網才能永遠沉寂。


  張涵雪踏進亂糟糟的司令部,八年前認識她的人除了一個小林一郎,其他的大概早就戰死在前線。當初鬆島寧田為了給張涵雪製造一個新的身份,幾乎將整個司令部大換血。那些在場的憲兵全部被他找借口送上了前線。這樣一來,反倒有利於張涵雪在日本國內的活動。


  “小林君,將軍在哪裏?”


  “將軍……將軍在辦公室。”小林一郎隻覺得今天的張涵雪跟以往不同。


  張涵雪點點頭,就準備去二樓。“站住”小林一郎的手槍赫然對著張涵雪。


  張涵雪瞥了小林一郎一眼,冷冷說道:“找死。”


  “你是軍統的人!”小林一郎惡狠狠的說道。


  張涵雪看了他一眼,沒有否認。小林一郎鬆鬆手指重新握緊手槍:“那麽這些年來,大本營屢屢泄密的事情都跟你脫不了幹係了?”


  張涵雪淡淡說道:“小林君現在才知道會不會太晚了?”


  “你走吧”小林一郎放下手槍,無力的說道。


  “你的身手不是我的對手,所以……”張涵雪沒有說完。


  小林一郎將手槍插回槍套:“我不是怕死。晟文君當年間接救過我母親的性命,我今天算是還了他的人情。”小林一郎離開之前又留下一句:“晟文君葬在閘北公園向東五裏的小樹林之內,我在那裏種了一棵柳樹,很好找的。”


  張涵雪愣了片刻,按照記憶中的方向朝著鬆島寧田的辦公室走去。推開黑色的大門,鬆島寧田穿著黑色的和服跪坐在榻榻米上,頭上纏著白布。而放在他麵前的是兩短一長三把日本刀。


  鬆島寧田低著頭沒有看進來的人,“小林君,拜托了!”


  “將軍這是想請小林君充當介錯人嗎?”


  鬆島寧田抬頭,疑惑的看著穿著軍裝的張涵雪:“雪子,你不是在東京嗎?為什麽到這裏來?”


  “我來送你最後一程。”張涵雪邊說邊解開套在外麵的日軍軍大衣的扣子。


  “你……你這是做什麽?”鬆島寧田疑惑不解。


  “這身衣服太醜。”張涵雪平靜的說道,張涵雪脫下外套,露出裏麵的軍裝胸前的青天白日徽章的時候,鬆島寧田瞬間就明白了一切:“原來你根本沒有真心悔過,這七年,你一直在暗中給重慶政府輸送情報。”


  張涵雪輕蔑的說道:“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


  “為什麽?為什麽?你背叛了我,你背叛了大和民族。”鬆島寧田衝著張涵雪吼道。


  張涵雪冷笑道:“因為我身體裏流著始終是中國人的血。”


  “你不是我的女兒,你不是,你不是。”鬆島寧田跌坐在榻榻米上,茫然失神。


  “鬆島,你終於明白了。跟你演了這麽多年的父慈子孝,今天終於到了結束的時候。”張涵雪從來沒有覺得如此暢快。


  “她騙了我,她騙了我。不,不,她還愛著我,她一定還愛著我。”鬆島寧田喃喃自語。


  張涵雪走過來,蹲在鬆島寧田麵前,輕輕說道:“別做夢,你們日本人殺了這麽多中國人,我母親怎麽會還愛你?你和她的孩子就是她親手殺死的,而她之所以出家,也不過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對不起父親。父親到死都沒有忘記母親,而我也相信,母親臨死前心裏想的也一定是父親。至於你,隻不過就是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罷了。”


  鬆島寧田看著近在咫尺的張涵雪,情緒突然爆發,衝起來就要去掐張涵雪的脖子:“你是張作霖的女兒,我殺了你,我殺了你,張作霖的孩子都該死。”


  張涵雪突然抬腿,狠狠踢在鬆島寧田的腹部,鬆島寧田被踢倒在地。“忘了告訴你,你放在東京書房暗格中的那些檔案資料我這次一並帶了回來。這些年,你們日本人策劃的陰謀馬上就可以公布於眾,比如說民國二十年九月十八日在柳條湖和北大營到底發生了什麽?還有民國二十六年的盧溝橋事變,當然也有我父親的死因。”


  鬆島寧田的目光從張涵雪的背影上移開,落到旁邊的長刀上。隻可惜張涵雪的動作很快,鬆島寧田還沒有撿起刀,張涵雪的子彈就已上膛:“鬆島,我不會讓你切腹的,因為我要親手殺了你。”槍響之後,鬆島寧田的身子直直趴在辦公桌上,鮮血從桌角滴答滴答留下。


  張涵雪徑直走到鬆島寧田的辦公桌前,拉開抽屜,黑色的勃朗寧靜靜的躺在裏麵。張涵雪拿起手槍,手腕上的雨花石從袖口發出輕微的聲響。張涵雪端詳著槍柄上仿佛熠熠生輝的刻字。


  “亦肅,晟文,父親,母親,我為你們報仇了,你們聽到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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