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往事越千年（三）
鬆島寧田推開慈琳師太：“不，你騙我，她是我的孩子，你在騙我，你想讓我們父女相殘。你這個騙子。你瘋了，你已經完全瘋了。”
張涵雪已經爬到慈琳師太腳下，“母親，你在說什麽？你不要雪兒了嗎？”慈琳師太突然拔出鬆島寧田的指揮刀，朝著地上的張涵雪砍去，鬆島寧田想去阻止的時候，張涵雪的右臂已經脫離身子。慈琳師太見沒有砍中，揮刀還要再砍的時候，一聲槍響，鮮血自慈琳師太的胸口淙淙流出。
鬆島寧田氣急敗壞的回頭，衝著李士群吼道：“誰讓你開槍的？誰讓你開槍的？”
慈琳師太倒在張涵雪旁邊，張涵雪意識還在口中微弱的喚著：“母親，母親。”
慈琳師太的手拂過張涵雪的頭發，溫柔的說道：“雪兒，活下去，活下去。”
鬆島寧田跌跌撞撞的衝過來將慈琳師太攬在懷中， “不，嫻兒，我帶你去看醫生，你會沒事的，會沒事的。”鬆島寧田語無倫次。
慈琳師太看著鬆島寧田臉上的焦急，搖搖頭：“你不怪我嗎？”
鬆島寧田老淚縱橫：“我怎麽會怪你？我又怎麽舍得怪你？”
慈琳師太的手抬起來，摸到鬆島寧田滄桑的臉頰，心中想的卻是另一個人：“我恨了你一輩子，臨了能夠再見你一麵，我也沒有什麽遺憾了。”慈琳師太喘了一口氣，看著鬆島寧田說道：“剛剛我想要殺了雪兒的時候，我才知道，我恨的這一輩子，何嚐又不是等了你一輩子。”
鬆島寧田欣喜地問道：“她是我們的孩子對嗎？她是我的孩子。我知道，你不會忘了我的。”
慈琳師太點點頭，終於閉上眼睛。鬆島寧田抱著她的屍體悲痛得不能自已。“母親”張涵雪撲過來，想要推開鬆島寧田，誰料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雪兒，雪兒。”鬆島寧田慌了手腳，抱起張涵雪就往車上跑：“快，去醫院，去醫院。”
張涵雪再次醒來已經是兩天後，看著坐在床邊打盹的鬆島寧田，張涵雪僅剩的左手狠狠的抓住床單才克製住了她想要掐死鬆島寧田的衝動。她牢牢記住母親的遺言：“活下去，活下去。”父親的仇，母親的恨，還有千萬同胞的血淚，她都要一一討回來。當然還有楚晟文和秦陽銘的。
“雪兒，你醒了”鬆島寧田的神色總帶著驚喜。張涵雪冷冷的別過頭，隻問了一句話：“我母親在哪裏？”
鬆島寧田馬上變了臉色，沉重的說道：“我已經讓人厚葬了她，當然，你想要去祭拜她，等你身體好一點，我就讓人帶你去。”鬆島寧田說到最後又變得小心翼翼。
“鬆島將軍不準備殺我了嗎？不要忘了，我可是軍統的間諜”張涵雪的語氣帶著嘲諷。
鬆島寧田換了個方向，迫使張涵雪看著他：“從今天起，你不再叫張涵雪，你應該叫雪子，鬆島雪子。你記著，你不再是支那人，你身上流著大和民族的血統，你是日本人。等你身體恢複後，我會安排人送你回日本。”
“你休想，母親是你害死的，我永遠不會原諒你。”張涵雪緩緩吐出這幾句話，然後就閉上眼睛，明顯是不願看見鬆島寧田。
鬆島寧田沒有氣餒，溫和地說道：“我知道要你需要時間，我等你，我等你接納我那一天。但是，如果讓我發現你試圖逃走，我絕對會打斷你的雙腿。你要記住，你是日本人，不是支那人！”
鬆島寧田說完就離開病房。
張涵雪不用想就知道，這個病房看似沒有守衛，其實暗中早就被盯的死死的。鬆島寧田並沒有放棄消滅軍統上海站的念頭，這還是一個局。稍有不慎，母親用性命給她換來的大好局麵就會毀於一旦。她絕對不能輕舉妄動。
三天後，張涵雪剛能下床，就提出要去祭拜母親。鬆島寧田沒有反對，隻是派了小林一郎隨同。
鬆島寧田將慈琳師太葬在郊外，墓碑是鬆島寧田親自刻的，上麵分別用中文和日文寫著“愛妻戴嫻之墓”。張涵雪祭拜完之後，直接回了醫院，並沒有什麽異常。半個月後，張涵雪已經能夠熟練地用左手吃飯，左手刷牙，左手穿衣。鬆島寧田幾乎每天都到醫院來看她，開始的時候張涵雪始終冷言冷語，最後已經可以淡淡的說幾句話。
這天，鬆島寧田再次來到醫院，提起讓張涵雪去日本的事情。張涵雪低著頭思考了良久才開口：“我可以去日本，但是你必須答應我兩個條件。”
鬆島寧田示意張涵雪說下去。“第一：幫我葬了秦陽銘和楚晟文。”
“秦陽銘是個值得敬佩的軍人，岡村君當時就葬了他，不過第二天，他的屍首就被支那軍重新奪回去。重慶政府對他進行了國葬，墓地選在重慶梅花山。至於晟文君，他也算是我的學生，我已經讓小林君把他葬在閘北的一片樹林中。第二個條件是什麽？”
“我要知道你和我母親的往事。我想知道你們為什麽會分開，母親又為何嫁進了帥府，又為何出家？”張涵雪看著鬆島寧田。
鬆島寧田歎了一口氣，背對著張涵雪開始回憶：“三十年前，我還是軍部的一個機要參謀。我化名寧田到東北收集情報，遇到了你母親。郎情妾意，很快我們就愛上了彼此。我準備等合適的機會就向她講明我身份帶她回日本。可是，因為同伴的失誤，我們的身份暴露，我落到了張作霖手中。你母親情急之下到處托人，終於見到了張作霖，想要為我求情。可是誰能想到，張作霖這個色中餓鬼，居然對你母親起了垂涎之意。”鬆島寧田的手重重錘在桌子上。
張涵雪緩緩接道：“所以母親就進了帥府，而你也回到日本對嗎？”
“你母親進了帥府，張作霖卻沒有按照說好的條件放了我。你母親情急之下，買通守衛悄悄來見我。而我這才知道此時你母親腹中已經懷了你。我知道張小個子是個反複無常的小人，就脫你母親給我的同伴帶信。等我從奉天的大牢中逃出來之後，我去帥府找你母親，想要帶她一塊走。沒想到，驚動了帥府的衛兵。情急之下，我殺了他們。你母親當然也知道了我的身份，說什麽也不願意跟我走。情勢危急，我隻有孤身逃走。後來，我又悄悄去打聽過一次，但是沒有什麽收獲。直到我再到東北的時候，就聽說你母親已經出家，不知所蹤。”
“接著，你就開始找她，這一找就是這麽多年。對嗎？你的妻子知道這件事嗎？”張涵雪垂下眼眸，配合鬆島寧田的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