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相見時難別亦難（一）
李士群被五花大綁的押走，張涵雪心中並沒有計劃成功的痛快。相反她心中總覺得有些事情在超出自己的控製，但是隱隱又找不到哪裏不對。
神佐一木抱著田中良子的屍體走到鬆島寧田麵前：“老師，請允許我送良子回奈良，不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我都要送她回去。”
鬆島寧田看著麵色呆滯的神佐一木，再看看田中良子額頭上逐漸凝固的鮮血，田中良子昨天晚上還自信滿滿的跟自己匯報說已經找到內奸的線索，今天上午就可以真相大白。然而，現在田中良子橫屍當場，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李士群。“難道我是真的老了嗎？不，不是這樣的，我一定要弄清楚這後麵的真相。”鬆島寧田在心底默念道。
神佐一木又重複一遍：“老師，我要帶良子回奈良，回我們以前生活的地方。”
鬆島寧田無力的揮揮手：“去吧，陸軍航空兵今天下午有一架飛往東京的運輸機。”
“多謝老師成全。”神佐一木抱著田中良子的屍體，緩緩出門而去。鬆島寧田仿佛在片刻間蒼老了十歲，挪動腳步向外走去。剛走兩步，身子一個踉蹌，楚晟文及時扶住，關切的問道：“老師，你沒事吧？”
“我沒事，剛剛的情形實在是危險，你去陪她吧。”鬆島寧田看了張涵雪一眼。
“可是老師，上海的反日分子活動還是很猖獗。李士群的黨羽還沒有肅清，我是擔心你的安危。”
“有小林隊長在，不會有事的。看到一木君這個樣子，我實在很難受，但願你和張小姐能夠……”鬆島寧田沒有說完，看樣子是極力忍著悲傷。
“老師小心。”楚晟文突然將鬆島寧田拉到一邊，密集的槍聲之後，是手榴彈爆炸的火光。一輛黑色的轎車從大門口疾馳而去，等到所有人再次站起身子的時候，剛剛被押到車邊的李士群已經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
“快，送陸軍醫院。”鬆島寧田最先反應過來。重慶的人既然要殺李士群滅口，那麽這個李士群身上一定有自己想要的東西。他絕對不可以就這麽死了。
鬆島寧田毫不猶豫的上了李士群所在的車，臨走前交代楚晟文，務必仔細勘察現場，看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跡。至於特工總部的事情，鬆島寧田選擇交給張涵雪來處理。
張涵雪帶著特工總部的人剛到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就收到陸軍醫院傳來的消息：李士群重傷，搶救無效死亡。緊接著鬆島寧田從醫院來電話：“馬上到虹橋機場，有重要任務。”
李士群已死，張涵雪心頭的大石頭終於落地。黑色的轎車停在街邊，一道黑影快速打開車門鑽進車子裏麵。汽車緩緩開動，張涵雪首先開口：“我們的計劃成功了，剛剛傳來消息，李士群已死。”
“這個計劃也算是有驚無險，田中良子一死，你在鬆島身邊就安全許多，還順便除掉李士群這個漢奸。涵雪，恭喜你又闖過一關。”
張涵雪糾正道：“不是我，是我們。”兩個人擊掌一笑。“對了，劉筱溪的事情你安排好了嗎？她見過李悅和田中良子，要是繼續留下上海，恐怕有危險。”
“這點，我早就考慮到了。莫裏愛路四十號的事情剛辦好，她就按照計劃離開上海。”歐陽萍抬腕看看手表：“現在十二點，她和東北軍來的那兩個人應該已經到了碼頭。”
張涵雪有點驚訝：“學思派來的那兩個人？她準備去哪裏？”
“她說希望去前線殺敵，軍統那邊她是不願意回去。剛好那兩個人的傷也好的差不多，到那邊，有學思照應，想來也不會有什麽危險。”歐陽萍解釋道。
張涵雪沒有反駁，再有五分鍾的車程就到虹橋機場，張涵雪放慢速度：“也好。鬆島寧田讓我去機場，應該是要離開上海一段時間。”
“要我跟去嗎？”歐陽萍頓時緊張起來。
張涵雪搖搖頭：“田中良子死後，鬆島寧田必然會更加謹慎。我到現在還不知道目的是哪裏。你留在上海，我回來後會在朝日新聞上刊登一則尋人啟事。”汽車轉過街角，就能看到機場的塔台。張涵雪停下車子。
歐陽萍給了張涵雪一個擁抱：“萬事小心。”歐陽萍下車，張涵雪隔著車窗朝著歐陽萍揮揮手，汽車駛向站滿日本兵的機場，也駛向命運的終點。
鬆島寧田已經在飛機旁邊等候，張涵雪小跑趕過來，環視一圈沒有發現楚晟文，不由的開口詢問：“將軍，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徐州前線”鬆島寧田吐出兩個字，再環視四周，“很好，人都到齊了，那就走吧。”說完，率先登機。
飛機很快就滑行升空，張涵雪悄悄打量一眼鬆島寧田，後者似乎很疲憊，靠在椅背上已經熟睡，就連嘴角的小胡子都在一抖一抖。張涵雪看看自己旁邊正看向窗外的小林一郎，悄悄問道：“小林君，怎麽這次沒有見晟文君？”
小林一郎猛然回神，同樣悄悄回答張涵雪的問題：“將軍讓晟文君留在上海主持日常事務。”
“前線可是有什麽要緊事情需要將軍親自去處理嗎？”張涵雪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問道。
小林一郎環顧四周，大多數人都在閉目養神，並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的情形，然後聲音又低了幾分湊在張涵雪耳邊說道：“張小姐沒發現這次將軍帶的都是譯電處的人嗎？”
張涵雪心頭一沉：“就算要破譯敵人的密電，也不用親自跑到前線啊？在上海破譯不是一樣的嗎？”
小林一郎搖搖頭，故作神秘的說道：“國內有人研究出一種新的機器，這種機器能夠捕捉極其微弱的電波並且迅速確定位置。將軍這次除了來測試機器，另外還有一些情報上的事情好像要同岡村將軍麵談。”
張涵雪沒有繼續打探。小林一郎是個粗魯的軍人，他說的必然就是他知道的全部。張涵雪靠在椅背上，緩緩閉上眼睛。扳倒李士群已經耗盡了她的精力，直覺告訴她，這次前線之行，還有更大的考驗在等著她，她需要養精蓄銳。
徐州前線一個叫北山的小村莊正是國民革命軍第五戰區某集團軍總司令部的所在地。幾個高級將領圍在畫滿紅藍箭頭的地圖邊，議論紛紛。電燈忽明忽亮，脾氣暴躁的副總司令王定國扯下頭上的帽子就開罵：“這鬼電燈，勤務兵一個個都瞎了嗎？看不到嗎？”
總司令秦陽銘抬起頭看看電燈，“吳攀，你去問問老李，看看能不能修好。定國老弟你也不要罵了。敵人的飛機白天轟炸的時候，一枚彈片把蓄電池削去一個角，這燈泡能用就不錯了。”說到這裏，燈泡像是聽懂了秦陽銘的話一樣，頓時沒了光亮。
“他媽的。”王定國又罵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罵燈泡還是在罵日本人的飛機。旁邊的勤務兵早就眼明手快的將煤油燈點亮，掛在地圖正上方。
吳攀去而複返：“軍座，電池徹底壞了，沒辦法修。”
王定國又罵了一句娘，秦陽銘的頭又回到地圖上：“來來，繼續，我們剛剛說到哪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