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青石鎮
朱雲沒有在意，禮貌地附和道：“女子讀《三國》，你姐姐也算是奇女子了。”
張學思嘴角的笑容帶著驕傲：“父親再世的時候，經常背後說她‘盡是一些精致的淘氣。’”張學思抬腕看看手表：“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明晚的行動包在我身上。”
朱雲環顧四周，一切正常，點點頭：“好，明晚軍統抓不到人，自然要排查內部，因此我明晚不能離開。你自己多加保重。”朱雲再次叮囑張學思。
張學思記在心中，作別朱雲，上了江邊的一隻小船。煙波浩渺，一葉小舟搖搖晃晃的向對岸駛去，依稀可見對岸煙霧繚繞的山頭。船很快就到了對岸，張學思上岸的時候，身上的長衫已經被淺藍色的軍裝取代，領口的三角星星熠熠生輝。
一個副官模樣的士兵早等在岸邊：“四少……”張學思淩厲的眼神掃過，那士兵馬上換了稱呼：“連長，你可算回來了，你說你出去怎麽不打聲招呼？軍座都在團部等你好大一會了。”
“好好的，軍座找我做什麽？”張學思站住腳步，定定的看著那士兵：“不會是你又向軍座打小報告了吧？”
那士兵賠笑：“連長，你說的哪裏的話？就是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啊。”
“不敢最好，我最煩那些吃裏扒外的小人。”這個副官到底是誰的人，張學思心裏大致有數，總是時不時敲打，免得他們向武漢那邊傳些有的沒的。
“軍座，你怎麽來了？”張學思踏進團部，馬上就覺得氣氛不對，團長和幾個參謀、營長一溜站在地上。於學忠端坐在椅子上，滿麵怒容，麵前白色的搪瓷茶杯倒在桌子上，茶水順著桌角滴答滴答落在青色的磚上。張學思剛一開口，於學忠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我要是再不來，我手下的兵恐怕都全都開小差回家了。”
“軍座這是哪裏的話，回家？我們還有家嗎？”張學思平靜地說道。
“你……你……你”於學忠指著張學思說不出話來，半響大手一揮衝著其他人喊道：“滾，全都給我滾出去。”
張學思待到所有人都出去之後，方拿過桌子上的茶杯，重新泡了一杯茶遞到於學忠麵前：“軍座，請用茶。”
於學忠沒有去接，張學思也不生氣，將茶杯放在於學忠前麵，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來，等著於學忠開口。
於學忠的氣消了一大半，才問張學思：“你們團長跟我說你上午過江了。”
張學思嗯了一聲沒有多說，於學忠並不罷休：“你知道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你這樣，讓下麵的兄弟怎麽想？”
張學思深吸一口氣：“軍座你是知道的，我畢業於中央軍校。”
“可你姓張，你還是張家的四少爺。”於學忠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張學思。
張學思霍然抬頭：“正因為我姓張，所以軍座懷疑誰都不能懷疑我。”
於學忠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後，臉上的陰霾終於有一絲鬆動。張學良被幽禁，張學銘與張學曾都不在軍中。於學忠太清楚接下來會有什麽等著自己和兄弟們。張學思雖然隻是一個小小的連長，但是畢竟是張作霖的四公子，他需要張學思的表態。
於學忠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隨即從口袋中掏出一張報紙遞給張學思：“你看這個。”
張學思接過報紙，待到看清楚上麵的內容後，騰的站起來：“不，這不可能，雪兒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被張學思拍在桌子上的報紙上赫然印著張涵雪指揮著一隊日本兵查抄一棟別墅的照片，旁邊還配著醒目的黑字：原奉天北大營參謀張涵雪——上海治安的維護者。
“這是我們的弟兄剛從一個從上海的難民那裏看到的，照片、名字都對的上，再不會錯的。”於學忠磕出一根煙，夾在指間，並沒有點燃。
張學思還沒有從巨大的衝擊中回過來，口中隻是反複的重複著：“不會的，不會的，雪兒不會的，她不會的，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於學忠手中的香煙點燃，狠狠的吸了一口：“不管這中間有什麽樣的曲折，我們能看到，別人也能看到。我怕副總司令那邊萬一發生不測，我們現在連他人在哪裏都不知道。”
“我明白軍座的意思。”張學思打斷於學忠的話“日本人這是也盯上了我們，我不會讓這幾萬弟兄白白送命。我，去軍部就是。”這個時候不容張學思推辭，日本人登出這條消息，不僅是為了挑起蔣介石心中對東北軍的不滿，更是對東北軍赤裸裸的招降：看，你們身邊紅極一時的女參謀都選擇與皇軍合作，你們也不要做無意義的抵抗，反正蔣介石也容不下你們。
於學忠等的就是張學思這句話，重重拍拍張學思的肩膀：“好，張家的漢子果然是頂天立地。弟兄們也相信四少爺一定能帶著他們打回老家。”
軍用吉普搖搖晃晃的向著於學忠的軍部——青石鎮附近的龍王廟開去。張學思一字一句反複的讀著手中的報紙，希望從字裏行間看出點什麽痕跡。但是很遺憾，除了滿篇的讚美張涵雪棄暗投明的大義之舉外並沒有什麽實際的內容。
旁邊的於學忠覺察到張學思的煩躁：“述卿還記得張學成嗎？”
“如何不記得，他是我嫡親的堂哥，隻是可惜，最後不走正道。”張學思說倒最後，神色黯然。
於學忠接道：“九一八之後，他投靠日本人，稱自己是張家的正統，要求弟兄們跟他一起投降日本人。黃顯聲礙於他的身份，遲遲不敢動手。最後是副總司令親自下的命令，黃顯聲才將他和一夥日偽官員擊斃於高山子。”
張學思閉上眼睛不說話，於學忠繼續說道：“這也是弟兄們都願意跟著副總司令的原因，即使他現在暫時不能回來，我於學忠心裏還是認他為總司令。我們身上擔的是國仇家恨呐，憑他是什麽人，錯了就是錯了，軍法不會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