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蝴蝶
“啊”朱雲回過神來,“歐陽萍發來電報,沐天他……”
戴笠擺擺手,示意朱雲不用說了:“一個小時前,我就接到上海站的報告,我已經打發齊五親自動身前往雲南安撫龍家。龍沐天是死於國事,料他龍家沒什麽話可說!”
“是歐陽萍”朱雲的聲音不自覺的放低。
戴笠鷹眉霍然上挑,警惕的問道:“是歐陽萍嗅到了什麽嗎?”
“歐陽萍坦白了他們和張涵雪裏應外合的計劃。”
戴笠騰的站起來:“她要做什麽?”
“她請老板相信張涵雪,並且願意用性命為張涵雪擔保。”
戴笠冷哼一聲,複又在椅子上坐下來:“看來是我以前對歐陽萍的注意不夠,倒有幾分花花腸子。上海站是不是已經掌握不了她的行蹤了?”
朱雲略顯驚愕:“老板怎麽知道,我收到她的電報後,上海站的電報就跟著來了,說歐陽萍已經不知所蹤。”
“我一直以為她就比李悅孫靜秋等人聰慧那麽一點,沒想到會咬人的狗不叫。”戴笠閉上眼睛,右手覆上眉心,這是他思考問題時的一貫動作。朱雲默默站在原地,沒有出聲打擾。
約莫過了兩分鍾,戴笠再次睜開眼睛,雙眸中一片清明。朱雲見狀,馬上肅立,隻聽戴笠沉穩吩咐道:“命令上海站:行動取消,保持靜默,聽候下一步命令。日本的軍隊攻陷南京已經一周,張涵雪若想證明自己,就必須拿出能夠證明日軍在南京犯下累累血債的證據!”
敵後形勢險峻異常,所有人都有可能落入日本人之手。為了確保張涵雪的絕對安全,戴笠在最初製定死生計劃的時候,是要讓五人小組除張涵雪外的四個人全部從人間消失,然後由隻知道張涵雪代號又不認識張涵雪的上海站的人負責策應。現在戴笠改變計劃,讓歐陽萍負責策應張涵雪。朱雲似乎有點不太相信,畢竟對麵的人是戴笠,是軍統內說一不二的老板。
“怎麽?我說的不夠明白嗎?”戴笠冷冷的看了朱雲一眼。
“我隻是不明白老板為什麽輕易改變計劃,放過歐陽萍?”
戴笠心中煩躁,一聲斷喝:“我做什麽還要向你解釋清楚嗎?沒用的東西,滾出去!”
朱雲低著頭,快步離開戴笠的辦公室。戴笠緩緩拉開抽屜,裏麵靜靜的躺著一支紫玉簫,玉簫中部被一圈金子環繞。這是張涵雪在聽到張學良送蔣介石回南京後失態折斷的玉簫,事後戴笠請了匠人用金子鑲好。
戴笠小心的拿出來放到嘴邊,輕輕吹了一個調子,總是感覺怪怪的,“雪兒,你那麽聰明,龍沐天的死你是一定起了疑心,不然也不會不由分說殺了那個司機。你不要怪戴大哥心狠,我是真的想護你周全。我知道你和歐陽萍、曹虎、何欣欣、龍沐天四人感情好。罷了,我留下歐陽萍就是,這樣你也不用再傷心一次。”戴笠摩挲著光滑的玉簫,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朱雲離開戴笠的辦公室並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出了大門招手叫來一輛黃包車,直奔鸚鵡洲而去。朱雲著急出來是因為她上次向毛人鳳提到的不明電波,確切的說應該是一封電報。那些電波看似是被截獲,其實正是發給朱雲的,當然這些電碼朱雲永遠不會說自己能解開。今天下午她又收到這些電波,隻是這次她所要麵對的情況分外險惡。
朱雲下了黃包車,站在江邊舉目四望:水光接天,芳草萋萋。很快她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一個穿著藍色長衫帶著黑色禮帽胳膊下夾著一本《英語大辭典》的年輕人。
朱雲走到那個年輕人站著的柳樹下,望著江麵上載著貨物的輪船,輕輕說道:“芳草萋萋鸚鵡洲,這鸚鵡洲似乎永遠不會變。”
年輕人將鼻梁上眼睛往上推推,接道:“景色是不會變,但是主人會變,以前是封建皇上的,現在是國民政府,這以後也不知道會變成哪一家的?”
“以後會是四萬萬人民的。”朱雲剛說完,旁邊的青年馬上轉過身子,露出驚喜的表情:“蝴蝶同誌,你好。”
朱雲先伸出右手:“我也沒想到七年黨齡的東北虎同誌竟然是這麽年輕的一位同誌。”
張學思微微一笑,盡顯儒雅:“你這麽著急同我見麵,是出了什麽事情嗎?”
“是的,十萬火急”朱雲點點頭:“我們一位潛伏在戴笠身邊的同誌暴露了,我已經打聽清楚,他明晚八點在浦口火車站下車。軍統的人在火車站外準備抓捕。”
“我隻有一個人,想從軍統手下救走他,幾乎不可能。他坐的火車上有沒有軍統的人?”張學思問道。
“沒有,戴笠不想打草驚蛇。軍統的人全部布置在車站外,車站裏應該也有便衣。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火車上沒有。東北虎同誌,你有什麽好辦法嗎?”朱雲是在歐陽萍的電報後接到上海地下黨的情報說沈輝已經暴露,再想到行動處的人說明天晚上在火車站有行動,朱雲馬上就意識到情況不對。
張學良的手指輕輕敲在《英語大辭典》厚厚的牛皮封麵上,“他是哪一趟車,從哪裏來?”
“118,由重慶發往浦口。”沈輝的行蹤是朱雲從毛人鳳那裏套出來的。
張學思很快有了主意:“這樣,這趟車會經過青石鎮,我在青石鎮上車,通知他提前下車。”
“118在青石鎮不會停留。”朱雲對情況了如指掌,不知道已經琢磨過多少次了。
“這個我有辦法。隻是我不認識哪位同誌。”
“這個好辦”朱雲從手包裏拿出錢夾,從裏麵掏出一張相片遞給張學思:“這是他的照片,接頭暗號是‘叩戶蒼猿時獻果,守門老鶴夜聽經。’”
朱雲剛說完,張學思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是南陽諸葛廬。”
朱雲也被逗笑了,氣氛不似開始那麽緊張,反問張學思:“你喜歡《三國》?”
張學思笑著搖搖頭:“不是我,是我姐姐讀的時候,我偶然瞟到這句。”張學思的眼角全是笑意,心中想著:“雪兒,你在哪裏?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