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方寸大亂
歐陽萍搖搖頭：“曹大哥，你糊塗了啊。司各特路作為我們的臨時據點，遲早要被日本人查封的。到時候電台不見了，涵雪的處境可就危險了。”
“隻能這樣，我們趁著日本人還沒有行動，抓緊時間把這裏的情況匯報上去，讓上麵做決定。到了司各特路，我和欣欣進去，虎子你和歐陽在外麵接應。一旦情況不對，馬上就撤。”龍沐天抓起桌子上的手槍扔給曹虎。
隨著張涵雪的被捕和與武漢失去聯絡，三國行動小組幾乎是剛到上海就受到重創，躲在小小公寓裏麵的他們根本不可能知道這一切都是高層精心布置的一個陷阱。
“戴老板，上海那邊傳來消息，一切都在你的計劃之中。李悅和張涵雪在百樂門剛見麵就被埋伏的日本人帶走。”毛人鳳不是傻子，沈輝現在看似無事，但是背著一個共黨的身份，結局是鐵定的事實，他要是還不能抓住機會取得戴笠的信任，那才是真的無能。
戴笠擰上手中的鋼筆，濃重的鷹眉抽動兩下：“動手，除掉蘇演。”
“好，我馬上通知上海那邊動手。”
“不”戴笠叫住準備離開的毛人鳳：“讓龍沐天他們動手。”
毛人鳳遲疑了一下：“龍沐天他們的電台是靜默的，我們的命令無法傳達給他們。那些人是不能暴露的，要不我再從武漢派一個人過去？”
戴笠沒有說話，右手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在桌子上：“不用，讓朱雲保持呼叫，最遲明天早上，他們一定會主動聯絡我們的。”
“朱組長那邊，自從收到上海的電報後，就開始呼叫他們。”
話音剛落，辦公室的大門被推開，朱雲拿著電報風風火火的闖進來：“戴老板，龍沐天來電報，說他們的計劃第一步已經成功。”
“哼，他們可知這一小步後麵有老子多少的安排。”戴笠冷哼一聲，“告訴他們殺人滅口。”
朱雲大吃一驚：“這……李悅她什麽都不知道。”
戴笠抬起眼角，瞟了朱雲一眼，輕飄飄的問道：“什麽都不知道？那個蘇演和他的同夥可是跟逃走的錢茵一樣是她叔父推薦過來的。”
朱雲不再爭辯，能夠待在戴笠身邊的都有幾分過人之能，“好，我馬上回電讓龍沐天他們除掉李悅。”
“同時電告龍沐天：張涵雪勾結日本人，意圖劫持張學良，全力擊殺。”戴笠一字一句說道。
朱雲瞠目結舌：“戴老板，這樣如果真的出了什麽岔子，我們不就前功盡棄了嗎？”
戴笠冷冷的看著朱雲，口吻中滿是殺機：“你不覺得你今天的問題有點多嗎？”
朱雲神色一凜，“屬下知道了，我馬上就去辦。”
朱雲匆匆而去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辦公室門口，戴笠緩緩靠在椅背上，右手不自覺的覆上眉心，低聲說道：“雪兒，相信我，你一定會沒事。”一切都在戴笠的掌握之中，包括龍沐天等人收到電報後的反應。
司各特路的暗室中，龍沐天握著手槍，警惕的盯著窗外。昏黃的台燈下，何欣欣帶著耳機，一截鉛筆隨著發報機的嘀嘀聲音在紙上沙沙遊走。
公寓外的暗影中，停止一輛黑色的轎車。曹虎一直趴在方向盤上什麽話都沒有。歐陽萍警惕的注視著四周，終於她的手放在車門把手上。
“你要做什麽？”曹虎猛然抓住歐陽萍的肩膀。
歐陽萍的手頓了一下：“這麽久了，我不放心，我進去看看。”
曹虎神色頗有些尷尬，不自在的抽回自己的右手：“那，注意安全。”歐陽萍推開車門，小心翼翼的向別墅跑去。
隨著最後一聲嘀嘀的聲音的消失，何欣欣手中的鉛筆掉落在紙上。
龍沐天回頭看了一眼，轉瞬間再次盯著窗外：“欣欣，怎麽了？是武漢那邊回電了嗎？”
“沐天，出事了。”何欣欣顫抖著將電報紙遞給龍沐天。龍沐天匆匆掃了兩眼，又抬頭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何欣欣。這時，樓下傳來兩聲鳥叫，龍沐天一咬牙：“欣欣，管不了那麽多了，帶上電台撤。”說完，龍沐天就開始收拾電台。
何欣欣猛然拽住龍沐天的手：“不行，沐天。萬一日本人到這裏沒有找到電台，那我們豈不是害了張姐姐？”
“欣欣，電報上說的明白，張涵雪跟恒生診所的人全部叛變了。這裏很危險，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龍沐天搖晃著何欣欣的肩膀。
何欣欣掙開龍沐天的手臂：“不，我不相信。要是真的像電報上說的那樣，我們早就被日本人抓起來了。”
龍沐天鐵青著臉色：“欣欣，你冷靜一點。說實話，我也不相信涵雪會叛變，但是情況已經這樣了。”
“哐當”一聲，暗室的大門轟然洞開，歐陽萍陰沉著臉色走進來，什麽話都沒有說，結結實實的一巴掌落在龍沐天的臉上。“這一巴掌是我替現在正在忍受酷刑的涵雪打的。”
歐陽萍用盡了力氣，龍沐天沒有防備，踉蹌兩下才站穩腳步：“歐陽，我知道你跟涵雪關係不一般。”
“龍沐天，你混蛋。要是涵雪真的叛變，你覺得你現在還有可能站在這裏說話嗎？還有，你準備把電台帶到哪裏？莫裏愛路四十號嗎？別忘了，哪裏對涵雪來說也不是什麽秘密！”歐陽萍渾身顫抖，手指哆哆嗦嗦的指著龍沐天的鼻子。
何欣欣走過來，拉住龍沐天的胳膊：“沐天，你不覺得今天發生的事情都太詭異了嗎？從李悅取走電台到這封電報，樁樁件件都難以捉摸嗎？”
“正是因為詭異所以我才不安，我感覺我們像掉進了一個巨大的陷阱，無論如何掙紮都逃不開。”龍沐天接近崩潰的邊緣，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軍官。
如果張涵雪在，她一定會發現此時的龍沐天跟九一八之後的張學良是如此的相像。他跟張學良一樣都是出身優渥，少年得誌，一路走來順風順水，成長是需要代價的。張涵雪不知道龍沐天成長的代價是什麽，但她卻知道張學良的代價是用一場為世人所唾棄的兵變換來了內戰的結束和他自己不知期限的幽禁。
而此時的張涵雪正在日本人的監獄中，透過監獄上方小小的窗戶，正好可以看到彎彎的月牙。“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飄渺孤鴻影……”張涵雪靠在牆角處的角落裏，低聲念叨著，身後是一堆淩亂的稻草。
鬆島寧田定定的站在鐵門外，隔著拇指粗的鐵柱他可以清楚看到張涵雪臉上的淡漠跟記憶中的那個人如出一轍。
神佐一木看了看裏麵又看了看鬆島寧田：“老師，這就是中國古話說的‘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誌也’嗎？”
“這叫‘風雨不動安如山’”楚晟文低頭從口袋中摸出打火機，嫻熟的點燃叼在嘴角的香煙。
楚晟文還是往日一般的紈絝個性，鬆島寧田沒有過多的理會，更沒有疑心：“先審另一個。”帶著神佐一木和楚晟文浩浩蕩蕩的奔向審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