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軍人就是要犧牲的
鬆島寧田斜睨了她一眼：“這個你不必知道，你隻需要知道你們該死。帶走！”
便衣用槍頂著張涵雪出了百樂門，楚晟文站在車子外麵，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張涵雪像極了被一群人簇擁著出來。穿著軍裝的神佐一木早就指揮手下人動作粗魯的將花枝招展的李悅押上了囚車。
人群越來越近，楚晟文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上，強忍著心中湧動的情愫，故作鎮定的打開車門。“張小姐，請吧。”張涵雪掃了他一眼，定定看了片刻就被身後的便衣給推進了車子裏麵。楚晟文摸摸自己的鼻子，無聊的吹了聲口哨，上了張涵雪那輛汽車。
神佐一木走到鬆島寧田身邊，若有所思的看著這邊，“老師，晟文君這是？”
鬆島寧田看了神佐一木一眼，掩飾不住的失望，“一木，你的無知令我失望！這才是晟文君，他要是裝作跟張涵雪沒有一點瓜葛的樣子，那才是有問題。”鬆島寧田坐進車子裏麵，吩咐司機開車。
汽車緩緩啟動，楚晟文不用回頭就知道後座的張涵雪是何表情。“你……”楚晟文的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張涵雪的表情沒有絲毫鬆動。過了一會，楚晟文又艱難的開口：“為什麽要到上海來？”
“回來取你的狗命！”張涵雪冷冷的開口。
“哈哈哈哈哈”楚晟文幹笑了兩聲，“咳咳……雪兒，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是那樣……不識時務。”
張涵雪不為所動，反問道：“是嗎？”
“當然”楚晟文突然回過頭，睜著猩紅的雙眼，低吼道：“你的命現在都攥在他們手中。”
張涵雪掛上了寡淡的笑容：“那你會救我嗎？”
楚晟文呆愣了片刻，神情一下子就頹廢了，無力的說道：“你知道我救不了你。”
“是嗎？”張涵雪笑的諷刺，帶著手銬的手指指身邊的兩個便衣：“放倒這幾個人對你不是難事，隻看你願不願意罷了。”車中的兩個便衣麵無表情，甚至是楚晟文身邊的司機也是鎮定自若。
楚晟文臉上的顯現出痛苦之色，不停的撓著自己的頭發，“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你不要為難我。”
這次換做張涵雪揚天大笑：“楚晟文啊楚晟文啊，你竟然有臉跟我提君子，你還記不記得你在奉天……”
“夠了”楚晟文馬上出聲打斷張涵雪的話，幾近崩潰的拔出手槍指著張涵雪的額頭：“信不信我殺了你？”
“信，你這樣的人，還有什麽事情是你做不出的？”張涵雪挑釁似的迎上楚晟文的槍口。
楚晟文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收回手槍：“激將法？我偏不如你意。”說完再也沒有說話，幹脆靠在車座上閉目養神。
張涵雪也緩緩閉上眼睛，盤算著該如何應對接下來的事情。莫裏愛路四十號此時更是亂做一團。龍沐天不停的踱著步子，手中的香煙一根又一根，何欣欣擔憂的看著不停往彈夾裏壓著子彈的曹虎。
歐陽萍跌跌撞撞的推開大門，大口喘著粗氣：“戴老板派來的人是李悅，她和涵雪都被日本人帶走了。”
曹虎的手槍插在腰間，外套眨眼間穿的整整齊齊：“還等什麽，救人去啊。”
“給我回來！”龍沐天驀然轉頭，喝住曹虎。
“那些人就是禽獸，畜生！”曹虎指著門激動地說道：“我是男人，要我眼睜睜的看著女人衝在我們前麵，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戰爭沒有性別之分”龍沐天嘶吼道。看著曹虎頹然跌回沙發上，龍沐天也默默的坐了下來，沉悶的磕出一根香煙，自顧自的點燃。何欣欣難得的沒有掐掉龍沐天的香煙，心事重重的走到歐陽萍身邊，扯扯她的衣袖。歐陽萍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擔心。
“虎子，涵雪也是我們的隊友。複興社風風雨雨的四年，我們一起走過。”龍沐天終於想起來遞給曹虎一支煙，曹虎梗著脖子沒有去接。龍沐天也沒有絲毫的尷尬，把煙放到桌子上：“且不說，命令是委員長下的，任務是戴老板親自布置的，依照目前的情況來看，要想打入日本人內部，這是最好的辦法。”
曹虎摸過那支香煙，放在鼻子下嗅了兩下又放回原處：“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可是她是個女人啊，你們不知道，不知道，小鬼子他們根本就不是人。”曹虎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
曹虎盯著手中的香煙，溫柔的笑了：“嗬，大前門，這煙好，夠味。五年前，也是在上海，我還是個徹徹底底的煙鬼。那個時候，我們十九路軍跟鬼子打的火熱，後方補給送不上來。”曹虎絮絮叨叨的說著，何欣欣剛想說話，就被歐陽萍的目光製止了。龍沐天拍拍曹虎的肩膀。曹虎渾然不覺，繼續說道：
“後來，愛國女校的一群女學生也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給我們送來了慰問品，全是一些水果罐頭，唯獨沒有香煙。我們這一幫煙鬼，飯可以不吃，煙卻不能不抽，那叫一個難捱。當時我也是嘴欠說了一句‘整這些還不如來包大前門’。”說到這裏，曹虎狠狠甩了自己一個耳光。
“當天晚上，我帶著兄弟們奉命偷襲日軍盤踞的廠房，結束戰鬥清理戰場。在廠房的角落中躺著幾具屍體，破碎的衣服勉強看得出愛國女校幾個字樣，她們的眼睛睜的老大，渾身上下沒有一塊是完整的，那幫畜生不知道是從那裏尋來的斷了的步槍，拳頭粗的槍托就那樣直直的插在……”七尺高的西北漢子第一次淚流滿麵，龍沐天什麽都沒有說，狠狠的摟住痛哭失聲的曹虎。
曹虎抱著頭，不長的頭發被他揪了一次又一次：“後來，我才知道，那些學生本來已經安全回去了，可是為了給我們再送幾包香煙，就……”
歐陽萍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到曹虎身後，“這就是你再也沒有抽煙的原因嗎？”
“我他媽恨啊”曹虎再次向自己的臉上招呼的手被龍沐天一把抓住。“她們是那樣的年輕，正是花朵綻放的時候。可是因為我的一句玩笑話，就被那幫畜生折磨致死。我恨啊，恨自己不能殺光所有的日本人。部隊撤離上海的時候，我對她們發過誓‘我曹虎死一名軍人，一定會盡到我保護同胞的職責’。所以，拿到戴老板計劃的時候，我就做好了充當轉變者的準備。所以……”
歐陽萍突然說道：“所以，你製止我去犧牲。即使，現在涵雪改變了計劃，你甘願冒著違抗命令的風險也要去救她。可是，曹大哥，你忘了：我也是軍人，涵雪也是軍人。國家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不管男人還是女人都是要犧牲的。你能犧牲，為什麽我們女人就不能？”歐陽萍平靜的把手帕遞給曹虎。
何欣欣攥緊拳頭：“我們都是軍人，保家衛國是我們的天職。你們說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龍沐天將手中的煙頭摁在煙灰缸裏麵，不緊不慢的說道：“想辦法跟上麵取得聯係。”
“可是張姐姐再三交代我們把電台留在司各特路，說是要掩人耳目。”何欣欣說道。
龍沐天站起來拿過衣架上的衣服：“管不了那麽多了，日本人就是連夜審訊也不會這麽快，欣欣，我們偷偷回去一趟，請示下一步行動。”
曹虎這個時候已經恢複了正常，抓抓自己的後腦勺：“為什麽不把電台帶回來？我們以後還要跟上麵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