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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相去日已遠

  何欣欣踩住刹車,不解的看著歐陽萍:“歐陽姐姐,怎麽了?”


  “我去買點咖啡。”歐陽萍丟下一句話,匆忙下車,推開藍蜻蜓咖啡館的玻璃門。


  櫃台邊,楚晟文豎起棕色風衣的呢子衣領遮蓋住大半邊臉,隨意的倚在椅子上,手中的香煙燃起一縷青煙。歐陽萍徑直過來:“一磅咖啡豆,現磨的,要細一點。”


  “軍統派來的人剛到上海就被日本人盯上了,你們現在的行動都在日本人的掌握中,日本人今晚在百樂門設下了埋伏,就等著你們自投羅網。”楚晟文邊說邊謹慎的看了周圍,並沒有任何異常。


  歐陽萍低著頭,專心的撥弄著手腕上的玉鐲,低聲說道:“軍統的人準備將計就計,借機打入日本人內部。”


  “行動具體由誰來執行?”楚晟文的漫不經心的撣去一截煙灰,端起櫃台上的咖啡抿了一口。


  歐陽萍抬頭環顧四周,而後轉過頭低聲說道:“計劃是張涵雪定的,具體執行者也是她。”


  “什麽?”楚晟文的聲音突然高了一個調調,有幾個人莫名其妙的轉過頭朝這邊看過來。歐陽萍皺皺眉頭沒有說話,楚晟文反應過來,丟掉燒到屁股的煙頭,埋怨了一聲:“見鬼了。”咖啡廳中的人見狀輕笑兩聲,無聊的轉過頭繼續喝自己的咖啡,或者跟對麵的漂亮名媛說笑。


  楚晟文這才壓低聲音繼續說道:“為什麽是她?”


  歐陽萍奇怪的問道:“你們……認識?”


  楚晟文摸出香煙,用手指狠命點兩下,抽出一根,“啪”的一聲點燃,狠命了吸了一口,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再繼續說道:“鬆島寧田對她恨之入骨,她不能去。”


  “這是上級的意見還是你個人的意見?”歐陽萍反問道。櫃台後麵的侍者拿著一個紙袋過來:“小姐,你的咖啡。”


  歐陽萍遞過錢:“好的,謝謝。”接過咖啡,準備離開。


  楚晟文愣了一下,“當我沒說。”


  “她決定的事情無人能夠改變,你的情感不僅會害了她,更會害了你自己。我的同誌。”歐陽萍說完,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楚晟文呆在原地,麵前的咖啡已經涼透,掐滅手中的香煙,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咖啡廳的門搖晃兩下,悄無聲息的關上。


  命運的齒輪滾滾向前,所有的人都被卷了進去,不可抗拒,不可逃脫。多年之後,海島一隅,望著院子中來來往往嚴密巡邏的憲兵和身邊寸步不離的便衣,張涵雪常常在想:如果再讓她選擇一次,她會怎麽樣?她不知道。勝利的代價是慘痛的,可是,國難當頭,他們不去爭取勝利,就會有更多的人橫屍街頭。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窗外淅瀝瀝的飄起了小雨,斷臂處傷口隱隱作痛。張涵雪沉沉睡去,她知道,在夢中會有一群故人向她走來……


  上海淪陷了,來不及撤離或者根本沒想過撤離的富商大佬依舊可以躲在租界中過紙迷金醉的日子。清醒的人永遠叫不醒裝睡的人,十裏洋場繁華依舊。電車走走停停,馬車前麵的鈴聲叮咚作響,汽車緩慢的駛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賣報的孩童揮舞著報紙穿過街道,花花綠綠的海報上小明星搔首弄姿,穿著旗袍的、洋裝的女子一個個挽著衣冠楚楚的男子如潮水般湧向閃爍著霓虹燈的百樂門。


  張涵雪今晚沒有穿旗袍,白色束腰連衣裙配上周身冷漠的氣質,不遠處幾個準備吹口哨的人也默默的閉上嘴巴。楚晟文坐在汽車中看著張涵雪隱身人群中,微不可聞的歎息一聲,對著身後的人說道:“盯著這裏所有的出口,告訴一木君,他的人可以過來了。”


  舞廳內一片喧囂,舞台上衣著大膽的舞女扭著腰肢唱著吳儂軟語。五顏六色的燈影打在舞池中的男男女女身上,張涵雪緩緩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來,搖晃著手中的高腳杯,暗中觀察著舞廳中的情況。“鬆島你果然來了。”張涵雪心裏冷哼,桌子下的右手不自覺的握緊。


  黑色的身影在對麵坐下,嬌笑著開口:“張涵雪,等久了吧。”


  待到看清楚對麵的人,張涵雪的眉頭皺成一團:“怎麽是你?”


  李悅漫不經心的在吹吹指甲,“沒想到戴老板會派我來上海指揮你。當年在複興社不是一向獨領風騷嗎?怎麽沒了少帥撐腰,這麽快就被踢到上海看人臉色了啊。”


  “戴老板的命令在哪?”張涵雪不理睬李悅的無禮,冷冰冰的詢問。


  李悅輕笑道:“我的張大小姐,你還想看白紙黑字的命令?你該不會忘了,做我們這一行的,奉的可都是口諭。”


  張涵雪垂下長長的睫毛,暗自盤算著戴笠派李悅來到底是何用意,李悅反倒更加得意:“張涵雪,你要是識趣就乖乖交出指揮權,滾回武漢,說不定戴老板看在你還聽話的份上,饒你一條小命。”


  張涵雪更加困惑:“你說什麽?”


  “你果然有異心。”李悅放下高腳杯,右手向椅子上的挎包探去。隻是沒有想到張涵雪更快,隔著垂下來的桌布,李悅可以感覺到桌子下冰冷的槍管正在指著自己。


  “你……大膽,我可是你的上級。”李悅強自撐著一口氣,教訓張涵雪,隻不過那樣子實在是難看。


  靈光乍現,一個可怕的想法在張涵雪腦海中冒出來:戴笠明知道李悅和自己不合,還派李悅到上海。李悅口口聲聲說是奉了戴老板的命令來接管上海站,可是她一到上海就完全掉入日本人的監視中,這一切是因為她自己的愚蠢,還是有人故意引導?張涵雪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大跳。


  “張小姐,別來無恙。”鬆島寧田突然出現,猝不及防的奪下張涵雪的手槍,冰冷的手銬哢嚓一聲銬牢了張涵雪。張涵雪看了一眼鬆島寧田蓋在自己手腕山的外套,還未來得急移動身子,鬆島寧田就按住她的肩膀:“現在有不止一支槍口在瞄準著你的腦袋,你隻要敢動一下,相信我,你會比你父親死的更慘。”


  李悅被兩個便衣死死的摁住,看著和鬆島寧田站在一起的張涵雪破口大罵:“張涵雪,你這個賤人,你敢算計我,我要你不得好死。”


  張涵雪臉色寒了幾分,看著李悅被帶走的背影。眼神十分複雜,糾結、同情還有心痛。閉上眼睛,調整好自己的心緒,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鬆島先生,好手段。”


  鬆島寧田臉上的肌肉動了兩下,麵帶笑容的說道:“我發過誓,要讓你們姓張的不得好死,你,還有你大哥張學良。不要急,慢慢來。”


  “你到底想做什麽?”張涵雪劇烈的掙紮起來,不過很快就被鬆島寧田身後的便衣死死的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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