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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何公館

  何公館的客廳很大,裝潢古樸大方。黃色的木質地板泛著歲月的氣息,窗戶旁邊放著兩盆龍爪槐,盤區錯節,盡顯滄桑。


  鬆島寧田大大咧咧的在沙發上坐下,沒有仆婦上來給侵略者端茶倒水,鬆島寧田就自己把玩著桌子上青花瓷杯,杯身上三兩支蘭花飄逸不群。


  不急不緩的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下來,身穿黑色長袍的老人拄著手杖穩穩的走下來,滿頭銀絲遮蓋不了眉宇間的精神奕奕。“下人憊懶,怠慢了貴客,老朽之過。”話雖這樣說,卻沒有吩咐人上茶,任由鬆島寧田繼續玩弄著手中的空茶盞。


  神佐一木臉上隱隱可見怒氣,斜睨了那老翁一眼:“焉知下人憊懶不是主人縱容之故?”


  鬆島寧田輕聲說道:“一木君不可放肆,何老先生雅量高致豈會怠慢貴客?”那個滿頭銀絲的老人正是何北渚。


  鬆島寧田師徒兩人一唱一和,何北渚也隻是很有涵養的笑笑,坦然在鬆島寧田對麵坐下:“這位先生此言甚是,貴客上門,老頭子自然是禮敬有加,但是何公館從來不歡迎不請自來者。”


  “《詩經》有言‘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我在司令部等不到何老先生大駕光臨,隻好親自上門來請。”鬆島寧田終於舍得放下手中的杯子,銳利的目光刻意逼著何北渚表態。


  何北渚嗬嗬一笑,仿佛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老朽隻是一介布衣,日本駐上海派遣軍司令部自然不敢高攀。今天也奉勸閣下一句,不要試圖打老朽的主意。”


  鬆島寧田目光如炬:“何老先生還不知道我的來意就急著拒絕我的好意?”


  “你們無非是想我出麵幫你們維持上海是治安,大約還要給我一個什麽維持會委員的職位。我何北渚是將死之人,還有什麽好在乎的?”何北渚的一生見過太多的大風大浪,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一直站在鬆島寧田身邊很少說話的神佐一木突然開口:“您可以不在乎,但是您的幾個孫子呢?對了,我差點忘了,三位少爺都不在上海,都在國民黨那邊帶兵,最差的都已經是團長了,估計很快就可以跟他們的旅長父親比肩了,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何北渚年紀大了,坐的時間太久便有點疲倦,緩緩靠在沙發背上,閉上眼睛:“孩子們的事情不是我這把老骨頭能夠做得了主的。我活了這麽大的歲數,沒有死在清軍的刀下,也沒有倒在軍閥的槍口下,對我來說現在的每一天都是賺的,隨你們便吧。”


  “難道你就不為你剛從南京回來的孫女考慮嗎?何老先生,我聽說她這次可是跟未婚夫一塊回來的。難道你忍心讓她因為你的固執不合作而慘死街頭嗎?”鬆島寧田陰慘慘的說道。


  何北渚霍然坐直了身體,右手不由的抓緊粗重的拐杖:“你們想幹什麽?”


  鬆島寧田很是滿意這樣的結果,站起身子:“我隻是想請何老先生跟我們合作。”鬆島寧田看上的還有何家在上海的龐大生意,隻是他不知道的是,何北渚三個月前就動用自己的關係將所有的生意全部內遷,現在留在上海是隻是一個空殼子。


  “你……”何北渚顫顫巍巍的站起身子。鬆島寧田環顧屋子四壁:“何老先生既然要跟皇軍合作,我們自然會保證你的安全,請何老先生換個地方居住吧,一木君,帶老先生走。”


  神佐一木還沒邁開步子,一聲清脆的斷喝就從外麵傳進來:“慢著!”何欣欣穿著白色旗袍從外麵邁步進來,旁邊是黑色西裝的龍沐天。“光大化日之下,你們這是想綁架嗎?”


  “這裏沒有你的事情,快點跟沐天出去。”何北渚嗬斥何欣欣,無非是不想讓鬆島寧田識破何欣欣的身份。


  鬆島寧田打量著站在麵前的年輕女子,二十五歲左右,一臉的天真爛漫,仿佛不知世事。“何小姐,你爺爺現在是皇軍的朋友,我們需要給他換個更安全的地方。”鬆島寧田笑的很和善。


  何欣欣扶著何北渚重新在沙發上坐下來,仰著頭說道:“要說安全,整個大上海恐怕沒有哪個地方比法租界更安全了,何況我家的房子原來是法國總領事的私宅,說一句銅牆鐵壁也不為過。不知道閣下怎麽稱呼?”


  “鬆島寧田”鬆島寧田幾乎是鐵青著臉色從牙縫中擠出來這幾個字,沒想到這個女娃竟然是如此的伶牙俐齒。


  龍沐天心中一動,原來這個人就是他們此次行動要接近的目標。“鬆島先生大可放心,何公館的看家護院在戰場上可能比不上正規軍,但是對付外麵的幾個毛賊足夠了。”龍沐天口中的毛賊自然就是指鬆島寧田帶來的便衣,言下之意就是,鬆島寧田想要強行帶走何北渚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鬆島寧田不由的怔仲,今天的意外是在是太多了,眼前這個年輕人周身的殺氣顯而易見。鬆島寧田揚天大笑:“這位想必就是何家的乘龍快婿了,真是令我大感意外。既然何老先生執意不往,鬆島改日再登門拜訪。告辭。”說完,率先走出大門。


  鬆島寧田一行人來的快,走的更快。不顧片刻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龍沐天叫過管家老李,指著門外的兩個身影:“李伯,小心那兩個人。”龍沐天進來的時候,就悄悄留意鬆島寧田埋下的眼線。


  何欣欣一直守在何北渚身邊,不停的給他順氣:“爺爺,你沒事吧?”何北渚擺擺手,接過龍沐天遞過來的茶水,歇了一會緩緩說道:“我沒事,隻是日本人已經盯上我們了。你說你們好好是,為什麽非要回來?爺爺老了,不願意折騰了,上海是你父親殉國的地方,我就是死也要守著這裏。你們不一樣,聽爺爺的話,走吧。”何北渚不停的揮手,他安排好了一切,唯獨沒想到,何欣欣和龍沐天會在這個時候回來。


  何欣欣抓著何北渚幹枯的雙手,哽咽道:“欣欣要和爺爺在一起,欣欣哪裏也不去。”


  兩行清淚從何北渚渾濁的老眼中淌下來,他叫過龍沐天:“沐天,帶欣欣走,回雲南。你們走了,老頭子也就沒有牽掛了。”


  龍沐天在何北渚跟前蹲下來:“爺爺,你知道我和欣欣的身份,上海不僅是伯父戰鬥的地方,也是我和欣欣的戰場。”


  何北渚右手舉至半空中,半響方緩緩放下,“是啊,原來的我小孫女也長大了,到了為國盡忠的時候了。可是欣欣,我怎麽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何欣欣扯出笑容,忍著眼角的淚水說道:“欣欣就是為國盡忠也不會忘了在爺爺麵前盡孝。你看,我和沐天都在你身邊,我們一定會好好孝敬你的。”說著拉過龍沐天。


  何北渚一手拉著何欣欣,一手拉著龍沐天,老淚縱橫:“好好好。”


  “還有我”張涵雪從門外進來,笑著說道。


  何欣欣到底還是小女孩心境,馬上站起來拉過張涵雪:“對,還有張姐姐。”


  張涵雪出乎意料的朝著何北渚端端正正的行了一個軍禮:“東北軍少校參謀張涵雪見過何省長。”何北渚是辛亥革命後第一任雲南省省長,因此張涵雪這樣稱呼。


  何北渚莊嚴的回禮:“年少有為,當得起巾幗英雄四個字。中國隻要有你們這些熱血青年,就永遠不會亡國。”


  “是這樣的爺爺,我們剛到上海,情況還不了解,需要在家裏建電台。”何欣欣絞著手指頭解釋,雖然日本人已經盯上這裏,但是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再說除了何公館他們目前還找不到其他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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