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兄妹鬩於牆

  慈琳師太依舊閉著眼睛：“貧尼已經遁入空門，即使有相識之人也不重要。何況施主年紀輕輕，怎麽會認得貧尼。阿彌陀佛。”說完就閉目不言。


  張學思猶豫一下，出門而去，在離開的那一刹那，似乎聽到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穿越時間滄桑消失在寺廟煙霧繚繞的空氣中。


  春節的假期很快就過完，張學思回到中央軍校學習，張涵雪日複一日在力行處接受訓練。


  傍晚，張涵雪結束搏擊訓練，拎著皮帶，拍打著身上的灰塵向外走。不遠處立過一個熟悉的身影，張涵雪扔掉手中的皮帶，飛奔過去，直接撲到那人懷中：“哥，你終於回來了，想死我了。”


  張學良抱起張涵雪在原地轉了幾圈：“一年沒見，本來以為你終於長大了，沒想到還是瘋丫頭一個。”


  “我再大，在大哥麵前，永遠是瘋丫頭。”張涵雪拽著張學良的手撒嬌。


  遠遠觀看的曹虎悄悄對旁邊的龍沐天說道：“這下我算知道，涵雪妹子背後的人是誰了，這個不抵抗將軍，下野出國遊曆一圈，回來搖身一變成了武漢剿總司令。乖乖，怪不得，戴老板對她高看一眼。”


  李悅惡狠狠地說道：“平常一副清高的樣子不知道做給誰看，這個時候狐媚子的本性就露出來了，我呸。”


  何欣欣一個衝動就要過去找李悅理論，龍沐天拉住她：“欣欣，回來。”沈輝嚴厲的目光掃過來，龍沐天趕緊鬆開何欣欣的手。歐陽萍拉著何欣欣向外麵走到：“走吧，欣欣。”


  在沈輝的注視下，所有的學員都悻悻散去。沈輝這才轉過身來對張學良說道：“張總司令，戴老板去了委員長官邸，你先到休息室喝杯茶吧。”


  “我剛從官邸過來，已經見過戴兄了。今日天晚，我先帶雪兒回去，改日再會。”一直到大門口，張學良都沒鬆開張涵雪的雙手。沈輝看著兩個人上車離開，心中疑團更甚，張涵雪與張學良到底是什麽關係？或許隻有張學思才能解開他這個疑惑。沈輝的真實身份是南京地下黨一號線首腦，代號諸葛，張學思在門口郵筒中發現的紙條也是他除夕晚上放進去的。


  張涵雪坐在車裏，發現不是回黃浦路公寓的路：“哥，你帶我去哪裏？我住在黃埔路。”


  “我們去子文兄家。我這次隻是在南京稍作停留，後天就飛武漢。”張學良說著，猛打方向盤，汽車一個平穩的漂移。


  張涵雪驚出一身冷汗，埋怨道：“哥，你慢點，嚇到我了。”


  張學良放慢速度：“你哪裏都行，就是膽子太小。我就不明白了，膽子這麽小，怎麽就敢明目張膽的把手鏈戴在手上。”


  張涵雪下意識的把左手往回縮了縮，心虛地說道：“不就是一條手鏈嘛，我喜歡就戴著怎麽了？”


  “別嘴硬了，雨濃兄的電報中都給我說的清清楚楚，你背著我偷偷跑到複興社我可以不跟你計較，但是，我他媽就不明白了，那個秦陽銘到底哪一點入了你張大小姐的眼了？”張學良狠狠一踩刹車，汽車穩穩地停在僻靜的小道上。


  張涵雪賭氣看向窗外：“他那點都好，那點都入了我的眼。”


  “好，好”張學良攏攏自己不長的頭發，無處發泄自己的情緒，跳下汽車，打開張涵雪旁邊的車門，將張涵雪扯出車門：“好，那他準備什麽時候離婚。”


  “我沒讓他離婚，如果他為了我離婚，拋下發妻孩子於不顧，那他也不是我喜歡的秦陽銘。”


  張學良看著張涵雪氣急無語，回過身一腳狠狠踢在車門上：“媽拉個巴子，你以為你是柏拉圖，談的是精神戀愛。我告訴你，隻要他一天沒有離婚，你們就休想在一起。”


  張涵雪脫口而出：“你跟鳳至姐不也沒有離婚嗎？”


  張學良回身拉著張涵雪的手，雙眼通紅，看得出他在努力克製自己的情緒：“我是真心對鳳至的。”


  “他也是真心待我的。”


  張學良氣急敗壞，不停的撓著頭：“小雪，你聽我說。明天你就離開複興社，戴笠那邊我去跟他說。你帶著五媽媽她們去香港好不好？忘了秦陽銘，你還年輕，你不該將大好青春浪費在他身上。”


  張涵雪冷冷推開張學良：“想支開我嗎？支開我，你好帶著東北軍去替你們偉大的委員長剿共。你對委員長真是忠心耿耿啊，殺父之仇都拋諸腦後，你真行啊，真行。”


  “啪”一聲響亮的巴掌聲，張涵雪左臉上馬上泛起了通紅的五指印。對麵的張學良渾身發抖：“我看你跟老四一樣，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被赤化了。”


  張涵雪摸了摸左臉，向前走了兩步：“我要不要把右臉也伸過來，讓張總司令一並打了呢？張漢卿我告訴你，我根本不認識什麽共產黨。我隻想給父親報仇，有錯嗎？你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忘了國仇家恨嗎？”


  “雪兒，你要明白，我不是不抗日，隻是攘外必先安內，何況現在還不到全麵抗戰的時候。外麵的人都罵我張學良是不抵抗將軍，連你也不明白我的苦心嗎？”張學良嘶吼著，不停的搖晃著張涵雪的身體，仿佛一頭崩潰的野獸。


  張涵雪冷笑兩聲，推開張學良放在自己肩膀的雙手：“從今以後，你專心替你的委員長剿共，父仇家恨我自己來報。如果你還念點骨肉親情，就去打聽一下幾位妹妹的生活，還有在天津的幾位媽媽。離了東北，依靠著東北軍，少帥還可以風光依舊，隻是她們就不一樣了。”張涵雪丟下這些話，頭也不回的離開。剩下張學良一個人在原地無處發泄滿腔怒火，一拳砸在車門上。


  張涵雪一個人漫無目的在街上走著，天色逐漸暗下來，南京這個繁華的城市終於顯現出她夜晚的魅力。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在街頭閃爍，街道上夾雜著各種聲音，小販的叫賣聲，汽車的引擎聲，電車的鈴聲，馬車的軲轆聲。這一切，張涵雪渾然不覺，隻是機械的挪動著腳步。偶爾有幾個街頭小混混垂涎與她的美色想上來糾纏，但是看到張涵雪身上的軍裝就瑟瑟的退回去。


  越往前走，人群越發擁擠，張涵雪茫然的站住腳步，環顧四周，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幸福的笑容。“難道他們都沒有煩惱嗎？”張涵雪傻傻地想著：“也是，他們不知道失去親人，失去家園的痛苦。他們都跟自己愛的人長相廝守，當然沒有煩惱了。”


  張涵雪繼續向前邁步，人群擁擠，不知道誰在背後推了她一把，張涵雪就被推到馬路中央，前方一輛汽車直衝過來，刹車聲響起時已然來不及，張涵雪被巨大的撞擊力撞向前方，直接滾到路邊的馬路牙子上。鮮血如泉湧般從額角留下……


  “這下好了，終於可以跟他們一樣沒有煩惱了。”張涵雪仿佛看到秦陽銘在不遠處向自己招手，眼皮再也抬不起來，昏昏沉沉的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