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我依舊是張家的孩子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張學思一身臭汗從裏麵跑出來：“雪姐，怎麽是你？”張學思怎麽也沒有想到來看自己的是張涵雪。
張涵雪掏出一方手絹，細心的擦拭張學思額頭上的汗水：“怎麽不能是我？你看看你，跑的滿頭汗也不知道擦擦。”
張學思從張涵雪手中奪過手絹，胡亂在臉上抹兩把：“行了，行了，我自己來，你擦的那麽慢，煩不煩人。”
張涵雪看著張學思把擦完汗水的手絹丟進自己懷裏，故作委屈的嘟起小嘴：“張四少爺，你這樣真的好嗎？”
“張參謀你正經點。”進了軍校的張學思果然長進不少，要是以前，張涵雪這個表情，他早就跳起來反擊回去。現在隻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把張涵雪給打回去了。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帶我去嚐嚐南京的特色小吃。”張涵雪挽起張學思的胳膊，想要趕快離開這個引人注目的地方。
張學思掙紮著想要推開張涵雪靠過來的身體，就聽道張涵雪壓低了聲音：“擋住我，別回頭，快點走。”
張學思很快就反應過來，用外麵的大衣將張涵雪罩住，慢慢往前麵走去：“那是什麽人？”
張涵雪依偎在張學思身邊還沒忘打趣他兩句：“行啊你，有人跟蹤你居然還能臉不紅心不跳，看來軍校沒白上。”
張學思搭在張涵雪肩頭的手微微用力：“能不能快點回答我的問題？”
“你的身份特殊，在學校的一舉一動肯定都有人注意，有個尾巴也不奇怪。”張涵雪乘機在張學思腰間掐了一把，疼的張學思暗暗咧嘴。
兩個人說著就往旁邊的巷子裏一拐，看著一個穿著皮夾克的男子匆匆而去，張涵雪方從張學思的大衣中鑽出來，深吸一口氣：“聽說南京的夫子廟很是熱鬧，咱們看看去。”招手叫來兩輛黃包車。
“你怎麽來南京了？”張學思警惕的觀察著四周情況，即使確認沒有人跟蹤後，還是壓低聲音詢問張涵雪。
張涵雪絲毫不在意，拿過路邊攤子上手工編織的銀飾手鏈，在雪白的手腕上比試著：“甩手掌櫃我做不來。”
張學思從口袋中掏出錢替張涵雪付賬：“老板，麻煩把這個包好。”
“喂，我沒說要啊。”
張學思不理會張涵雪的製止，眼睛盯著老板正在包手鏈的雙手，口中聲音依舊是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大哥跟委員長的交情不淺，鳳至姐也和夫人拜了幹姊妹。這次大哥下野隻不過是為別人背鍋。謝謝”張學思示意張涵雪打開手包。
張涵雪看著張學思將裝著手鏈的小紙盒放進手包，挽著他的胳膊向前麵走去：“大哥重情義，這也是他的弱點。古往今來，哪個政客像他一樣幼稚。”張涵雪的語氣中帶著些許不滿。
張學思拍拍她的手：“好了，我還不知道你。口中抱怨大哥，還不是巴巴跑到南京來給他善後。”
張涵雪站住腳步，氣鼓鼓的說道：“我可不是為了他，要不是看你在南京，我才懶得來。”
“好好好，就當你是為我來的。說正經的，南京給你安排的什麽職位？”張學思一臉好奇的樣子：“這得多大的官職才能讓我們的張參謀心動？”
張涵雪臉上帶了一絲諷刺的笑容：“新生活運動委員會委員，怎麽樣？還可以吧？”
“切，有名無實”張學思撇撇嘴：“你要是去了能去才怪。”張學思的中指在張涵雪眼前搖晃。
張涵雪將手中剛買的臭豆腐夾了一塊直接塞進張學思的嘴裏：“就你知道的多。”
“呸……呸……這麽臭，我不吃，你要吃就離我遠點。”張學思迫不及待的將口中的東西吐出來，嫌棄的指著路邊的大樹讓張涵雪到那邊吃。
張涵雪嘻嘻一笑將頭湊到張學思前麵，故意吹了口氣：“我要去複興社”
“嚇”張學思扳住張涵雪的肩膀：“你不是開玩笑吧？你知道那是什麽地方？”
“地獄修羅，從那裏走出來的人都是魔鬼。”張涵雪平靜的說道，眼神卻不知落在何方，黑色的瞳孔中帶著悲哀，無奈以及濃濃的仇恨。
張學思看到了張涵雪眼中閃爍著仇恨的火焰，仿佛已經明白了什麽，可他還是不死心：“你……你想好了？”
張涵雪抬起腳步向前麵走去，沒有回頭，沒有猶疑：“嗯，委員長讓我到南京來隻是為了製衡，與那個委員會相比，我想他更願意讓我待在複興社。父親死得不明不白，我們的家也沒了。保不住父親的心血，起碼也要為父親報仇。”
“都怪我，要是我早點去幫大哥就好了。”張學思的拳頭狠狠的砸在麵前的樹幹上，雞蛋粗的樹幹搖晃兩下就沒了動靜。
張涵雪的手拍在張學思的後背上：“日本人覬覦東北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沒有全國性的支持，我們也守不住東北。局勢已經壞到無以複加，你更要在軍校好好鍛煉，，等待時機。”
“可是，我隻要想到你要去那種地方，我就恨自己不能替你去，你看看自己的手，食指上麵已經有了老繭。你是個女孩子啊。”
“可那又怎樣？我依舊是張家的孩子。”張涵雪的麵色泛起了潮紅激動的說道：“我承認最初走進軍營是想要跟父親證明自己，為了這個，我帶兵去剿匪，殺了不少人。我天天做噩夢，夢中的自己就是一個劊子手。我也確實是一個劊子手。後來父親走了，東北易幟，我慶幸終於不用打仗了，我想要擺脫這種生活。但是日本人不同意，他們屠我同胞，占我家鄉。任何一個有血性的中國人都不會安心地去成家逍遙。你進軍校是如此，我去複興社也是如此。你有想過回頭嗎？”淚水如珠從張涵雪的麵頰上滾落。
張學思抬起胳膊，用軍裝的袖口擦去張涵雪的眼淚：“走到這個地步，我們從來沒有想過回頭，也不能回頭。”張學思將張涵雪攬進懷裏，喃喃自語。
作者有話說：今天看了《甲午大海戰》，但恨女兒之身，孱弱不堪，不能從軍報國。接觸的曆史資料越多，越加懷疑自己選擇文學到底是對還是錯。百無一用是書生，我曾經不止一次的動搖，想要研習史料，涉足近代屈辱史。定而思之，即便我真的埋首故紙堆中，也是空餘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