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你遮我掩心意難通
秦陽銘的頭重重的磕下來,他整個人瞬間清醒,抱著張涵雪的手臂不知何時沒有了知覺,那是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導致手臂酸麻。秦陽銘低聲“哎呦”,張涵雪恰到好處的睜開雙眼。
“你醒了”秦陽銘努力地使自己的聲音跟平常一般絲毫不差。
張涵雪同樣故作平淡的離開秦陽銘的懷抱,秦陽銘拿過軍大衣給張涵雪披上:“你剛睡醒,注意不要著涼。”
“謝謝”張涵雪保持著客氣與疏離,刻意不提剛才的崩潰與失態,好像當時拿著槍自殺的不是她:“這裏的戰事持續不了太久,我該去南京了。多謝秦師長這段時間的照顧。”張涵雪深深的鞠躬,眼淚隨著頭低下而落在濕漉漉的地麵,看不出痕跡。
秦陽銘輕咳一聲:“張參謀不要客氣,戰場雖然沒有男女之分,但是任何一個男人都會盡可能的照顧女人。既然張參謀已經決定去南京,秦某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秦師長,但說無妨”張涵雪拿起桌子上被自己揉成一團的電報,小心的展開,鋪平。
“中央在意的是你人在哪裏而不是職位,既然這樣,你為何不選一個自己喜歡的。”秦陽銘看到張涵雪的手指在委員兩個字上了畫了一個叉,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張涵雪回頭燦然一笑,秦陽銘有片刻的失神,隨即裝作不經意的別過頭控製好自己的情緒去聽張涵雪的回答:“對,那個狗屁委員我是不會去的。我真正感興趣的是複興社”
秦陽銘有點不悅:“複興社那種地方不適合你,你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子……”複興社作為一個隱秘的組織,任何心存光明的人都厭惡排斥。
“難道秦師長是今天才認識我嗎?我本來就不是什麽良善之輩,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再說,難不成秦師長覺得自己可以幹涉我的決定?”張涵雪的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容,既然不能在一起,那就劃清楚界限。
“你的父親死於特務之手,如果他知道你也變成這樣的人,他在九泉之下該是如何心痛。”秦陽銘現在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阻止張涵雪去複興社。他不能讓複興社這個陰詭地獄毀去張涵雪這個他心中明媚女子。
看著秦陽銘堅毅的臉上顯露出來的焦急,張涵雪恍惚間竟然以為秦陽銘對自己或許有那麽一丁點的喜歡。但是她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戰場上男人都會拚命的保護女人,秦陽銘所做的一切本質上跟李山、劉多荃一樣都是出於人類的本能。既然這樣張涵雪更不能讓秦陽銘察覺到自己對他的感情,沒有結果的事情,何必言明。
張涵雪脫口而出:“不僅我父親死於這樣的陰謀,就連曾經我最愛的人也是用這樣的陰謀對我。我這個人一向是睚眥必報,所以複興社我是去定了。請秦師長注意分寸,恕我直言,我與你並未深交。”張涵雪口是心非,連楚晟文都拉出來試圖掩飾自己對秦陽銘不知所起的情深。
“最愛的人”四個字如同五雷轟頂,如果張涵雪說完那句話沒有決絕的走出去,她一定會發現秦陽銘這個平時寡言少語的中年漢子此時臉上的悲傷。雖然是意料中的結果,秦陽銘隻覺得兩眼發黑,天旋地轉,氣血翻湧,一大口腥甜自喉嚨間噴湧而出。吳攀從外麵進來,扶著秦陽銘搖搖欲墜的身體:“師長,我這就給你備車。你不能再硬撐了,軍醫都說了日軍飛機投下的那顆炸彈肯定傷及內髒。”
秦陽銘擦去嘴角的鮮血,掙紮著站起來:“不,攀子,不要聲張。”
“師長,北平那邊熊廳長正在跟日本人商議簽訂停戰協議。我們這邊也要撤兵,你就不要硬撐了。”吳攀勸秦陽銘。
秦陽銘咳嗽了兩聲,虛弱地說道:“再等等,等張參謀明天離開,我一定去後方休養。”
吳攀梗著脖子說道:“師長,你這是何苦?你為她做這麽多,她根本就不知道。”秦陽銘的心事,作為警衛員的吳攀能猜的到。
“讓她知道我是因為救她而受傷,她難免愧疚。我所做的一切,跟她無關,隻是因為我願意。”秦陽銘接過吳攀遞過來的止疼片,幹咽下去。
走出烽火台下指揮室的張涵雪,一個人沿著長城慢慢踱步。守在垛口的士兵依次敬禮,張涵雪一一還禮。張涵雪知道不久後他們就會離開長城,按照中央的命令開往未知的地方。因為日軍不久後就會退回長城以北。當然不是被中國軍隊打回去的,是用冀東二十二縣為非武裝區為代價換來的。
透過布滿彈痕的瞭望口,張涵雪看到對麵陣地上,迎風飄揚的膏藥旗下人影綽綽。她不會想到剛剛在秦陽銘麵前她用來掩飾自己真心的擋箭牌楚晟文現在就在對麵。
楚晟文是奉命來傳達鬆島寧田命令,兩年前他出院後,鬆島寧田就委以重任,在關東軍內部,中國人的身份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前途,現在他已經和神佐一木平起平坐。利用自己的身份,他送出很多有利的情報,掩護義勇軍的活動。這次長城戰事,如果不是義勇軍有效的牽製了關東軍的兵力,日本是絕對不會這樣輕易的撤兵。
楚晟文同樣不知道張涵雪就在自己的對麵,縱然知道,又能怎樣?已經逝去的歲月如同天邊那輪正在西斜的紅日,不可挽回。
第二天,太陽躍出地平線的時候,汽車裏的張涵雪與車窗外劉多荃等東北軍將領揮手告別,抬頭望了一眼盤桓於山脈之間的長城,朝陽下的烽火台沒有一絲異常。張涵雪收回目光,坐直身體,任由司機發動引擎將自己帶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