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過世
齊向天中午吃了飯被牛力拉到操場上去踢球,跟劉夏至說了等下午一起回家去海邊逛逛。
趴在課桌上迷瞪了一會兒,就看到班主任吳老太急急忙忙地衝了進來,差點和在門口嬉鬧的幾個男生撞到一起。
“劉夏至啊,齊向天哪兒去了?他手機呢,怎麽不接電話?”
吳老太著急地拍著劉夏至的肩膀,汗水從她花白的頭發滑落。
“大齊?”
劉夏至摸了摸下巴上的口水,“去踢球了吧,不在操場上,就是在籃球場那邊吧。”
抬頭看了眼隔壁桌上黑屏的手機,已然沒電。
“快快,快去把人給叫來。”
吳老太急的手足無措,“他家出事了,快點讓他回家去。”
想起那天齊向天跟他提過奶奶的病情,遲信暗叫一聲不好。
“夏至,我去~操場找人。你給他收拾好書包在校門口等我。”
“怎麽了遲信?大齊出事兒了?”
陸羽田從一群女生的包圍圈裏突圍,走到了劉夏至身邊。
“沒事,我和夏至兩個人足夠了。”
遲信揮了揮手,說著,三步並成兩步朝操場跑去。
劉夏至愣了一下,隨即低頭整理起齊向天的書包。
他有一種要出大事的感覺。
文瑞和陸羽田站在一邊,擔心地看著。
這邊操場上齊向天正在帶球過人,和體育班的眾人糾纏在一起,踢得渾然忘我。遲信在場邊叫了半天也不見他回頭,幹脆也跑進綠茵場,朝著齊向天飛奔而去。
“阿信,怎麽你也來踢?”
被遲信斷了球,齊向天抹了把汗,雙手撐在膝蓋上。
“累死我了。幾點了,上課了?”
“上個毛線,快跟我走。”
遲信一把把齊向天的運動服扔到他腦袋上,“你家出事了,快回去看看吧。”
“出事了……”
齊向天大手抓著被揉成一團的運動服,看著上麵彎彎曲曲的黑色補丁線。
“奶奶……一定是奶奶出事了……”
他失魂落魄地將運動服抵在腦門上,腳步虛浮地胡亂走了兩步。
“別說了,快跟我走!”
看到他完全丟了魂的樣子,遲信也管不了許多,拉著他的胳膊就朝著校門方向奔。
“怎麽樣?要我和你們一起去麽?”
校門口,劉夏至背後背著自己的書包,一手拎著遲信的書包,一手拎著齊向天的正等著他們。
“我看他不對勁,你快去大街上叫部出租車,我們一塊去。”
劉夏至點了點頭,衝到了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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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日的馬路一片空曠,出租車飛速朝著齊向天的家飛馳。
三人並排坐在出租車的後座上,狹小的空間裏,隻聽到齊向天粗重的喘氣聲。
“快啊,我說你倒是快點啊!”
突然,齊向天一把抓~住司機後座的椅背,發出自打聽到噩耗後的第一聲怒吼。
“小赤佬,再快就要飛上天了……算了。”
司機大哥一看後視鏡裏,兩個學生一左一右地押著坐在當中那個男學生的胳膊,嘖了一聲,閉口不說話了。
“大齊,沒事的……別多想,有我在呢。”
劉夏至雙手抱著齊向天的肩膀,將他牢牢地鎖在自己單薄的懷抱中。
“夏至……”
齊向天將整個腦袋都紮進了劉夏至的懷中,從遲信的方向看去,隻看到他不停顫抖的肩膀。手指緊緊地扒拉住劉夏至的校服,單薄的夏季T恤幾乎就要被他扯破。
劉夏至把下巴抵在齊向天的腦袋上,不停地小聲答應著。
“我在。”
“夏至……”
“我在。”
他們就這樣一問一答著,沒有說過第二句話。
遲信看著他們,抬頭看著車窗外刺目的陽光,食指彎曲,輕輕地扣著自己已經憋的通紅的眼角。
三人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出租車上下來,朝著齊向天的家衝去。
齊向天的家在三樓,剛走到大樓的單元門口,就聽到從樓上傳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哭聲。
一直保持著冷靜的遲信此刻也不由得腳步一軟,三個人差點同時摔倒在地上。
“奶奶!”
聽著樓上屬於父親的,那仿佛從心底透出的悲傷的哀鳴,齊向天再也支撐不住,推開了支撐著他的遲信,大步朝樓上奔去。
等到遲信和劉夏至撿起地上的書包,付給司機車費再奔上三樓後,一進門,就看到了哭得幾乎暈倒在地上的齊向天媽媽,李梅佳女士。
“夏至來了啊……這是大齊的同學吧。”
齊媽媽邊擦著眼淚,邊接過遲信遞過來的書包,“謝謝你們了……大齊,大齊在裏麵,見他奶奶最後一麵呢。”
“我們在外麵等他就好。”
劉夏至上前一步,扶住齊媽媽的肩膀,“您節哀順變。”
遲信站在兩人的身邊,聽著耳邊女子不斷的啜泣聲,但是房間裏頭卻隻聽到時不時地傳出齊爸爸的幾聲哀嚎。
大齊,竟是一點都沒有發出半分聲響。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房門打開,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身後跟著的,是一雙眼睛瞪著碩大,紅血絲充滿了整個眼眶,嘴巴抿成了一個倔強無比直線的齊向天。
“同學來了啊……大齊,帶你同學去你屋。”
齊爸爸朝著遲信和劉夏至點了點頭,對李梅佳說道,“親戚都通知了麽?還有殯儀館……”
李梅佳擦擦眼淚,站起身子點了點頭,“恩,一會兒就到了。”
兩個大人朝外走去。
“夏至啊。”
走到門口,李梅佳突然回頭,“夏至啊,一會兒幫阿姨看著點大齊。我……我怕那傻小子一會兒又做傻事。”
劉夏至乖巧地點了點腦袋。
紅著眼,遲信將頭別過一邊。
三個人走進了齊向天的房間,關上了房門。
這個一個完全充滿了年輕男性氣息的房間。
房間上貼著NBA球星的海報,角落裏有幾幅啞鈴,房門後有一個籃球框。書架上除了漫畫書,就是成排的遊戲碟片和音樂CD。
遲信瞥了一眼床頭的相框,兩個男孩子腦袋靠腦袋笑的沒心沒肺——不用說,一定是齊向天和劉夏至。
一進房間齊向天就坐到了床沿上,一雙大大的眼睛瞪得幾乎都要掉了出來,堅毅的眉毛微微顫抖,就是一言不發。
“聽你~媽說……中午吃飯的時候進房去叫奶奶,就發現老人已經走了。”
劉夏至拉過一張椅子,坐到齊向天的身邊。
齊向天也沒有答話,右手一把抓起劉夏至的手,左手牢牢地捏著已經被揉得滿是褶皺的運動服,仿佛就跟抓著兩根救命稻草似得。
遲信就這麽站在門口,看著他們兩個麵對這麵坐著,誰也沒有說過第二句話。
隻是他分明看到,劉夏至的手從一開始被齊向天捏的通紅,到後來甚至開吃發青,泛白。而劉夏至居然陪著齊向天一聲都不吭,緊緊地咬著嘴唇,任憑冷汗從額頭一直蜿蜒到下巴。
“夠……”
遲信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就齊向天這沒輕沒重的手勁,還不把劉夏至這小爪子給捏碎了。
他剛開口,就聽到大門被打開的聲音,接著是一群人的腳步聲。
“是殯儀館的人……”
他拉開房門,超外頭看了一眼。
下一刻,齊向天一躍而起,一把推開遲信朝奶奶~房間走去。
“齊向天!”
遲信怕他會做傻事,想要立即跟上去。
胳膊,卻被劉夏至一把拽住。
“沒事的。”
劉夏至擰著眉頭,終於忍不住呲了幾聲,“讓大齊去送送他奶奶……”
話音未落,就聽到房門外一聲撕心裂肺般的吼聲。
“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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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家辦喪事,他們兩個小的總是在別人家也聽說不過去。
按照本地的習俗,兩人在齊向天的樓下跨了火盆,去掉了喪氣才離開。
兩個人看著“殯葬一條龍”的人忙進忙出地從車上搬下寫有“奠”字的花籃,沿著來時的路,慢慢往學校的方向走去。
“阿信……你失去過親人麽?”
劉夏至用左手一邊揉開右手上被齊向天捏出的淤青,一邊輕輕地問道。
“沒……吧。我爺爺奶奶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至於外公外婆,我壓根就沒見過。就算是偶然參加過葬禮,也是些八杆子打不到邊的親戚。”
遲信雙手插在兜裏,低著頭悶悶地說道。
“我爸爸走的時候,我太小了……一點記憶都沒有。”
遲信一愣,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自己的養父劉清明。
“平時大哥一直都在外麵出任務。就是那段時間……大約是我五六歲的時候吧。那時候大哥破天荒的在家裏呆了一個月。據說那時候父親就已經病得不行了。後來父親走了,大哥為了照顧我,就申請從部隊轉業回家了。”
劉夏至低頭,看著自己被抓的泛起烏青的手。
“我那時候太小了,完全不記得失去親人的那種哀痛。大齊他……一定很傷心吧。”
“夏至……”
話題過於沉重,遲信找不出設麽詞匯可以安慰眼前人。
“遲信。”
“嗯?”
“回學校吧……明天大齊應該不會來上課了。得幫他做好筆記。”
說著,劉夏至轉過身去,快步地朝著學校的方向走去。
望著他單薄倔強的背影,遲信微微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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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齊向天再出現在校園裏,已經是三天後。
上午奶奶的大殮辦完,他下午就回到了不算久違的學校裏。
走進教室,正是最熱鬧的午休時間。
昨天又進行了一次排位抽簽,齊向天一進門就察覺出來了。
走進教室沒看到劉夏至,卻一眼就看到了他的書包。
想也不想,齊向天走到了劉夏至的隔壁桌,把桌肚子裏原來的書包抽了出來,隨便往旁邊的桌子上一扔,然後二話不說地坐了下來。拿出課本和筆袋,胡亂擺在桌子上。
“哎,大齊來了啊。”
大頭帶著幾個值日生正在掃地,一眼就看到了齊向天。
“哎,大齊,你怎麽把遲信的書包扔我課桌上呀。”
大頭這輪換到的座位不巧就在劉夏至的隔壁一排,此刻他的課桌上躺著的正是被齊向天扔出來的書包。
“遲信坐這兒?”
齊向天點了點自己的課桌。
“可不是,坐了兩天了。”
大頭點點頭,“年級第一,年級第二……這組合,無敵了。讓我們這種普通人怎麽活。你都不知道,有他們兩個在,那些任課老師完全就看不到我們了……”
大頭還想繼續嘚吧下去,再轉頭看到齊向天臉色不虞,明智地閉上了嘴。
“大齊,你來了?”
教室門口,抱著一大疊考卷的劉夏至高興地對著他打著招呼。
這邊齊向天正想站起來幫劉夏至接過考卷。就看到一雙手從劉夏至的旁邊伸過,麻利地將考卷拿過,轉身放到了講台上。
“總算回來了啊。”
放下考卷,遲信抬頭笑道。
齊向天嘴角一僵,然後拉出了一個稱不上真誠的笑容。
“嗯……”
作者有話要說:
天天加班到半夜11點的日子呦…希望春節前能夠放鬆一會兒,不然都沒時間碼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