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遲母
“阿信,你這小區保安挺過分的啊,我都說是你~媽了,他都不放我進來。”
一手用絲帕擦著汗,一手打開檀香扇子扇著風,遲信的母親,趙穎小聲地抱怨著。
年過四十有四,依然保持著一身窈窕的身段。常年堅持不懈的修身讓她擁有柔韌的四肢和依然緊致的皮膚,遠遠望去,恍如少女。
“媽,人家那是負責!”
拖著半人高的行李箱,遲信走到門前,有些不安地打開房門。
“喲,收拾的不錯啊。”
趙穎小步輕移,繞開兒子,先行踏進了客廳。
入眼的客廳簡直可以用整潔一新來形容,沙發上兩個靠墊整整齊齊地堆放著,茶幾上除了一台合上的筆記本電腦外空無一物。地板上更是沒有遲媽媽想象中亂堆的垃圾和臭襪子。
臭小子,把我的習題冊和課本收拾到哪裏去了?
遲信看到這幹淨明亮的客廳先是鬆了一口氣,隨機瞪大眼睛四處搜尋本來應該放在筆記本電腦邊的課本冊子。
“哎,阿信,是我眼花了麽?”
趙穎朝著陽台方向走了兩步,
“我怎麽看到有什麽東西從咱們家陽台上跳出去了。”
“怎麽會呢,一定是您太熱了,都熱的眼花了!”
遲信急忙上前幾步,走到了陽台上。
眼前的一幕,嚇得遲信整顆心都懸了起來。
隻見劉夏至小貓咪似得弓了個身子,輕巧地跳落在隔壁的陽台上。
“嘿!”
小子平安落地後,還得意地回過頭,找他揮了揮手。
驚得遲信心跳都漏了半拍。
拜托,這可是十二樓!他以為自己是蜘蛛俠麽?
“阿信啊,陽台上是有什麽麽?”
趙穎搖著扇子走了過來,“你這空調不給力啊,怎麽那麽熱。”
“沒事,我落地窗的門忘了關了。剛才那是窗簾給風吹的。”
遲信急忙進屋,轉身把落地窗給合上。
“剛才忘了關窗,所以冷氣才打不上來。”
遲信拿起空調,又往下調了幾度。
“一會兒就好了。”
趙穎不疑有他,拉起遲信的胳膊。
“來,給媽看看——瘦了!”
“哪裏瘦了,我天天稱重,一分沒瘦。”
“媽說你瘦了就瘦了!”
“行行行,媽說啥是啥。”
遲媽媽熱情似火,遲信麵對久違的母愛,也著實黏黏糊糊地撒了一會兒嬌。
“你別說啊,你爸真肯為你姐花錢。這房子,這地段……嘖嘖,他什麽時候給過我們母子那麽多?”
膩歪了一陣子,從兒子身上汲取滿了能量,趙穎開始一個個房間巡視起來,掂量了一下房子的麵積地段和屋內的陳設之後,酸氣十足地說道。
“媽,瞎說什麽呢。這房子是姐買的,她還免費讓我住呢。”
遲信皺眉。
“她是你親姐,讓弟弟住是天經地義的。”
趙穎翻了翻白眼,“她那個小丫頭片子能賺多少錢,還不是你爹貼錢買的房,當我不知道麽?”
“媽!”
遲信大喝一聲。
每次隻要談到他姐姐遲雅,他~媽永遠都是這副惹人討厭的嘴臉。偏偏又是自己的媽,遲信也不能多說什麽。
遲信的母親是他爸爸的第二任妻子。
遲雅的生~母在生下遲雅後沒多久,就和遲父分手,隻身前往美國。
趙穎一嫁過來,就做了十歲女孩兒的便宜媽媽。心裏不各應是不可能的。
遲雅一上大學就搬出遲家獨自居住,這套房子就是她大學畢業給自己買的。
不過遲雅大學畢業後,一天都沒有在這裏住過,而是選擇出國繼續深造,一年到頭也回不了國幾次。找了個美國男友結婚後,幹脆在美國定居了。
遲信和姐姐的感情談不上特別好,但是畢竟是骨肉血親,說一點沒有感情也不可能。小時候聽他~媽媽挑唆,覺得姐姐插在他們一家三口裏麵,有些礙眼。但是稍微長大了,就覺得自己老媽特別沒勁。
又不是人家小姑娘想要一個後媽的,沒了媽的孩子夠可憐了,長大了還要為了讓爸爸過得稍微舒坦點,不要夾在自己和新家庭之間難以做人,因此背井離鄉到異國去發展。
他~媽~的個性他了解,吃穿上不會短了姐姐,但是好聽的話一定是一句都沒有的。更別說培養什麽母女情分了。
“行了,知道了你們姓遲的都是一家。我姓趙,和你們不是一家人!”
趙穎雙手叉腰,柳眉豎起,眼看就要發作。
“媽,你到這兒來我爸知道麽?”
遲信立即問道。
“幹嘛?我來看我兒子,還要經過你爸同意?”
提起遲父,趙穎突然像是泄~了氣的皮球。
癱坐到沙發上,趙穎拉過抱枕。
“別提你爸,提起他我就生氣。”
遲信就知道,如果不是因為這對夫妻吵架,他~媽根本想不到要到這兒來看他——證據就是他都轉學整整兩個多月了,他~媽除了偶爾電話問候,壓根就沒來過。
說起來遲信從小到大,過得也是有父母和沒父母差不多的日子。
他爸爸生意越做越大,在家的日子是越來越少。自從上了小學,基本上遲爸爸就變成了空~中~飛~人,整天不是在歐洲這個國家,就是在亞洲那個國家。為了緊緊地看住自己這個英俊多金的老公,不被外麵哪個小妖精纏住,趙穎也是整天跟著老公飛來飛去,同進同出。
結果就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遲信和保姆在一起的日子遠遠超過了跟父母再一次的生日。要不是他堅持每年過春節還有自己生日的時候,必須一家三口一起過,有時候遲信都懷疑哪天自己走在馬路上,他爹媽迎麵走來都會認不出自己。
“你爸爸這次參加的那個臨港會議,寧可帶他那個女秘書去,都不帶我,你說他是不是想要為了那個小蜜甩了我?”
趙穎一臉厭惡地說道,“那個小妖精,一雙眼睛跟狐狸精似得,我一看她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媽,李秘書那是八百度的近視眼,離開眼鏡一米之外都看不到人。哪像什麽狐狸精?何況人家都結婚了,兒子都上小學了。”
遲信朝天翻了個白眼。
“再說了,會議帶秘書多正常。媽你是會電腦,還是會英語?爸帶你去幹嗎?”
“臭小子你就向著你爸!哎……什麽味道?”
空氣裏傳來一股焦糊的味道,遲信用力嗅了兩下,臉色突變,“糟了!我煮的紅豆薏米湯!”
等到兩人手忙腳亂把廚房打掃完畢,遲媽媽確定他兒子沒有因為失去父母照顧而過的萬分悲慘後,帶著幾分欣慰又略帶幾分失落地提出要去住附近的酒店。
“媽,你不住我這兒?我這有客房啊。您不願意住客房,那住我那屋,我睡客廳就行。”
媽媽來了不到一小時就要走,遲信多少有些失落。
“這丫頭的房子,我才不會住呢……”
看到兒子又擺出不悅的臉色,趙穎歎了口氣,“我明天要飛巴黎去看時裝周,明天一早的飛機,直接從酒店出發就不打擾你上課了。”
“那我送您去酒店。”
遲信拎起衣服,轉身去托行李。
“不用,你是學生,早點睡吧。給媽用你的手機叫一部車送我就酒店就行。”
趙穎慈愛地摸了摸兒子的肩膀,當年還可以環抱在臂彎裏的孩子,一轉眼已經可以自己一個人生活,完全不用父母擔心了……說到底,還是她這個當媽的有些缺失。這麽多年來,隻顧著守住老公,對這個兒子確實不夠盡心盡力。
“好好念書,將來等你畢業了,媽媽也送你去美國念書——不能比你那個姐姐差。”
“媽你又來!”
什麽都習慣性的要和遲雅比,或者說,什麽都要和爸爸的前妻比,這種習慣讓遲信非常地不讚同。
說到底,趙穎就是自卑。
她沒有念過大學,不像姐姐的母親是S大的高材生。和父親是同一個院係出了名的金童玉女。家世更是書香門第,父母都是大學裏的教授。
他~媽媽就是個普通工人家庭出身的普通姑娘。
遲信就是想不通,這有什麽好比的。父親都不介意的事情,偏偏他~媽總是放在心上。
送走了遲媽媽,已經差不多晚上十一點了。
遲信收拾了一下房間,洗完澡出來,突然想起自己那被劉夏至不知道扔去哪裏的課本。
“太晚了……明天早上再問吧。”
他抬頭看了看鍾,邊用毛巾擦了擦頭發。
“咚!”
不知道什麽東西砸到了陽台落地窗的玻璃門上,嚇了遲信一跳。
把毛巾隨意搭在肩膀上,就這麽裸~著上半身,遲信打開陽台門,就看到隔壁陽台上,劉夏至正朝著招手,手指裏還夾著幾個紙團。
“你~媽走了?”
劉夏至探頭探腦的,眼看半個身子都要伸出陽台了,遲信胳膊一伸,把他推了回去。
“想死啊,這裏是十二樓!”
“沒事,我剛才還從你那裏跳過來呢。”
劉夏至無所謂地說道,在看到遲信鐵青的臉色後,不甘心地吐了吐舌頭,“好啦,下次不會的。”
說罷,眼珠子一轉,上下打量了遲信一圈,吃味地說道,“身材不錯麽。”
順著他的視線,遲信低頭看了看自己,故意拗了一個造型,露出了強壯的肱二頭肌,“怎麽樣?”
“比大齊差點。”
劉夏至嗤了一聲。低下~身子摸了一把,把一遝課本和練習冊交到遲信的手裏。
“剛才太慌了不知道放哪裏好,就帶著一起回來了。知道你~媽來了,你沒空做作業,我模仿你的筆跡,幫你把作業都做了。”
“那麽好?”
剛聽他說自己的身材不如齊向天還有些不高興呢,下一秒接到劉夏至遞過來的作業本,本來一片霧霾的心情一下子晴朗了起來。
隨意翻了幾下,果然和自己平日的字跡模仿的八~九不離十。
“哎,我說……你~媽長得挺好看的啊。”
雙手交疊在陽台的欄杆上,劉夏至將下巴尖抵在手臂上,羨慕地說道。
“你看見了?”
遲信斜靠在牆邊,用課本當做扇子,笑嗬嗬地扇著風。
“看見了,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大美人……哎,你~媽對你好麽?嘖,這不廢話麽,哪有媽對孩子不好的。”
劉夏至自問自答道,語氣裏是無比的豔羨。
知道他沒有媽媽,遲信也不知道該怎麽答話。
一時間兩人陷入了沉默。
高高的陽台上,劉夏至家窗台上種著的夜來香隨著夜風吹動,傳來一陣朦朦朧朧的花香。夾雜著夏日空氣裏那種帶著濕氣的煙火氣息,仿佛靈魂都被浸~潤在了這夏日的香氣裏。
“對了,那天我在你家裏,看到你的桌子上放著一把琴。”
遲信突然說道。
“哦……是啊,我小時候練過一陣子。你要聽麽?”
劉夏至跳了起來,在轉身的時候,用手輕揉了一下變紅的眼眶,“我去拿,你等一會兒。”
遲信看著他孱弱的背影,張開嘴想說什麽。
卻什麽也說不出口。
劉夏至拿著琴,重新站回陽台上。
一首德彪西的《月光》,隨著少年人蔥白色的手指跳動,在這深夜的陽台上,沿著若有似無的香氣滿滿鋪散開來。
抱著課本和練習冊,遲信癡迷地看著不遠處那沉溺在音樂裏的劉夏至,覺得自己的心,似乎也融入了這一片月光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遲姐的年紀寫錯了…囧,回來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