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動
翌日
遲信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腳步虛浮地走在上學的路上。
昨天從教室門口“落荒而逃”後，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走出學校，回到公寓的。晚飯也沒吃，往床~上一躺就這麽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然後足足做了一晚的噩夢。
先是夢見自己又回到了原來的Z中，那個害自己被流放到此的女人哭哭啼啼地纏著他。接著畫風一轉，不知道怎麽小秀才帶著齊向天從教室外麵衝了進來，說他違反校規，拉著他去教務處，不由分手就讓齊向天來拉自己。他這邊被兩人弄得頭大呢，文瑞和陸羽田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當著全班同學的麵打起了啵。
等他一頭大汗從夢中驚醒的，一看手機居然才淩晨四點。
起床擦了把汗，把那荒唐的夢境和昨晚所見結合了一下。遲信也不管這才幾點，一個電話打到遲爸爸那兒，把他爹從睡夢中叫醒。啥都不多說，就說要轉學。
遲爸爸沉默了一會兒，給了遲信一句話：再作妖就送你去美國。
氣的遲信扔了手機重新趴回床~上，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
遲信所住的公寓是她姐姐沒出嫁時，在S市買的一間兩室一廳。地段不錯，在內環和中環區間，按照現在的房價都要7.8萬一平米了。整個小區布置的綠蔭環繞，頗有點高檔社區的意思。
按照遲信平時在家的習慣，那麽早起來是肯定要去小區跑兩圈晨練一下的。不過他今天一沒心情，二沒體力，到樓下的便利店買了個三明治胡亂打發了早飯，推著車幹脆就往學校走了。
學校離公寓也就隔著四五條街區，騎車過去十分鍾就到了。街區中間有一座不算小的街心花園，一大早就見大媽們熱熱鬧鬧地跳著廣場舞，幾個小屁孩在兒童樂園裏笑著鬧著。
騎到校門口，本以為這個點沒幾個學生，哪知道這Y中的學生們也太勤奮了點，這才六點五十分校門口就井然有序地有學生推著車，排著隊進校門了。
回想起自己那所不到8點鍾，教室裏都看不到幾個學生的貴族學校，遲信終於有點相信這Y中的校風了。
接著，遲信就看到了手持計分板，一本正經站在校門口檢查風紀的劉夏至同學……
“我去……”
看到他那假模假式站在猥瑣教導主任老師身邊的樣兒，遲信不由得回想起了昨晚在教室見到的一幕……靠，就這種人，還有資格檢查別人？
劉夏至這邊正拉著一個忘帶校徽的家夥計分呢，遲信越看越覺得這人就是個人渣，偽君子——站在教導主任旁的樣子，活脫脫跟站在鬼子身邊的漢奸似得，看的他牙癢癢。
有人查別人？不想想你自己是個什麽德行！
“不就是校徽麽，我給他一個！”
說著，遲信從兜裏掏出三四個校徽，攤在那可憐同學的麵前——昨天去領校服的時候，他一口氣買了七八個校徽扔在書包裏，就怕自己哪天忘了有個備用的，誰知道這才一天就有了用武之地了。
“同學，我們好像不認識吧？”
沒想到還有這種好事，男同學轉過頭，感激地看著遲信。
“都是同校同學，相逢何必曾相識。拿去！”
說著，遲信幹脆拿起一隻校徽別在了男同學的胸口，然後用力地拍了拍他的後背，“走吧！”
那男同學千恩萬謝地走了，遲信轉過頭，挑釁地望向劉夏至。
怎樣，狗腿子，讓你失望了吧？
劉夏至抱著計分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後別過頭去，繼續盯著進校門的其他學生。
這家夥果然是個傻的……可憐……
“嘖……”
沒想到這家夥居然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裏，遲信心裏一陣無名火冒出，剛要找他理論，就聽到後麵幾個學生的催促聲，“這位同學，你倒是往前走啊！”“是啊，你自行車橫在這兒我們怎麽進去啊？”
沒辦法，遲信隻得推了車子往車棚方向走去，心裏卻暗暗又給劉夏至記了一筆黑賬。
停了車，反正時間也早，遲信幹脆插著褲袋沿著回廊在學校裏遛起彎。
走過宣傳欄，遲信不由得停下腳步。
不為別的，高二這一級一共就四張通告，他們高二一班就占了三幅。
第一張赫然就是全校通報批評齊向天的通告。
高二一班齊向天，於上學期期末考試後，集結眾人留在美術教室打牌抽煙，引發火災，導致美術教室付之一炬。鑒於其積極參與滅火，認錯態度良好，並且全額賠款，記過一次，留校察看。
我去……燒學校啊。論起闖禍的本事，遲信頓時覺得自愧不如。
第二張是全校表揚高二一班的劉夏至同學……被評選為全區三好學生，優秀團員，全區英語演講第二名，寫作比賽第一名……
嘖，娘炮書呆~子。
遲信嗤之以鼻。
不過這兩人明顯就是兩個極端啊，照理說隨便放哪兒都是冤家對頭，怎麽居然做了同桌，感情還那麽好……好到都那啥了……
遲信感覺自己牙梆子一陣酸。
第三張倒是讓人意外了，居然是“班花”陸羽田的大頭照。
說是大頭照也不對，應該說是應著陸羽田頭像的大幅海報——一身休閑服的陸羽田同學裏手裏拿著一瓶還算知名的運動飲料，笑的一臉溫柔，和昨天在班級裏冷臉對著自己的樣子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難怪昨天在班級後門圍著一群花癡~女呢，原來人家是偶像啊。
遲信摸了摸下巴，也覺得就這張標準的花樣美男的臉，不出道還真的挺可惜的。
不過好看歸好看，搞什麽基呀。多浪費資源……
聳了聳肩膀，遲信走到小賣部，買了瓶班花代言的飲料，一邊喝著一邊朝教室走去。
遲信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挺偏心的。同樣是搞基，大約是反感劉夏至的關係，對於他和齊向天的關係甚是反感。但是輪到班花這對，居然就這麽隨隨便便就過去了……難道顏值決定正義？
走到教室裏，挺意外地看到齊向天居然沒有遲到——雖然他來得早也隻是趴在桌子上補眠而已。
走到座位上，遲信打開書包後發現一件挺嚴重的事情——昨天回家就睡，根本沒有來得及做作業……
往前瞥了一眼，齊向天的座位旁的書包半開著，應該是劉夏至那小子的書包。
遲信探出身子，躡手躡腳地從劉夏至的書包裏掏出幾本作業本，趁著齊向天不注意，快速扒拉到自己的桌子上。
打開劉夏至的作業本，遲信微微吃了一驚——不管是數學還是物理，從頭到尾基本都是大大的紅勾，根本沒見幾道錯題。語文的作業更是字跡雋永，那一手漂亮的行書都可以裱起來貼牆上了。
“靠……這還是人麽，簡直太恐怖了。”
遲信掏出筆，一邊朝著劉夏至的數學答案，一邊心裏複盤了一下，結果發現不但答案都對，而且解題思路清晰，有些用的公式都超綱了，簡直可怕。英語作文裏更多加了很多根本不在高中階段的華麗詞匯，這得多大的閱讀量才能做到這種地步。
心裏說不佩服是騙人的，不過對於劉夏至的偏見已經養成，遲信嘖嘖了兩聲，把抄好的作業本扔到了課代表的桌子上。趁著齊向天還沒醒，偷偷摸~摸地把劉夏至的作業本又塞了回去。
“喲，來了啊。”
過了十分鍾，睡得一臉都是印子的齊向天終於醒了。見到遲信，回頭朝他打了個招呼，“喲哥們，你昨晚做賊去了，眼圈那麽黑？”
齊向天笑著比了比眼眶，“哎，你問那葉美雪要點啥眼霜擦擦，說不定可以減淡呢。”
“去！我又不是娘們，還用那東西。”
“哎，那要不去提提神？”
齊向天起身，比了個抽煙的姿勢，腦袋朝著男廁所的方向伸了伸。
遲信心有靈犀地跟著站了起來，兩人勾肩搭背地出去了。
放了水，兩人靠著窗戶一邊觀察著外頭，一邊吞雲吐霧起來。
有什麽比一起打球，一塊抽煙，偶然一起打架，看片更快讓高中男生建立友誼的方法麽？
享受了一把賽神仙的快~感，總算有點精神的遲信靠在牆邊，對著齊向天欲言又止。
哎，我問你啊，你咋那麽想不開就去搞基呢？憑哥們這身高這相貌，那些小女生還不是手到擒來？
好吧，就算性向這玩意是天生的，怎麽就找了劉夏至那種書呆~子、娘娘腔、死漢奸了呢？你看人文瑞的品味就好多了，班花那長相真的是沒治了，偶像級別的。遇到這種臉，搞基也認了。
找劉夏至還不如找葉美雪呢，再不然大頭也好啊，好歹衛生搞得好（？）啊……
滿肚子的話憋著說不出來，遲信別提有多鬱悶。
“走，一會兒老班要來了。”
揮了揮手驅散煙味，齊向天掏出一片口香糖遞給遲信。
“你這準備的真齊全啊。”
接過口香糖，遲信讚歎道。
“你不知道，劉夏至那小子就是個狗鼻子。被他發現了又是一陣嘮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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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戶暖暖地投在身上，語文老頭那帶著揚州口音的念書聲在耳邊回響著，讓人覺得這大好的春光居然就這麽在教室裏辜負了，恨不得即時立刻騎鶴下揚州，看遍那煙花三月的風景。
一手撐在下巴上，本來就睡眠不足的遲信看著坐在他斜上方的齊向天頭一點一點的，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感覺自己的睡意愈發被勾引起來了。
“下麵這首詩，我來找個同學來念一下吧……我看大家都要睡了，老師來讓大家清醒一下。”
此言一出，教室裏本來都眯著眼睛打瞌睡的人們一個個都挺直了腰板，就怕被老頭點名“寵信”。
語文老頭放下教鞭，眯著眼睛巡視了一番。
“恩，就那個新來的吧——看啥呢，這裏除了你還有新同學麽？就你了。”
在眾人的起哄聲中，遲信苦笑著起身，翻了翻語文課本——好麽，這老頭讓他念哪首詩來的？瞌睡的一塌糊塗根本沒聽課啊。
“不知道啊？不知道就站著，站到不瞌睡了再坐下。”
拿起教鞭，語文老頭毫不客氣地在遲信的胳膊上抽了一下，疼的他直咧嘴。
“劉夏至同學，你來念。”
遲信扔下書本，雙臂環繞靠著牆站著，不屑地看著劉夏至站起。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
劉夏至小小的腦袋在遲信的眼皮子下麵晃著，處在發育期的少年嗓音帶著幾分稚~嫩的青草氣息，和窗外的茵茵綠意仿佛融合起來。
別看這小子平時說話甕聲甕氣，讓人聽著生厭，念起詩來抑揚頓挫，居然帶著幾分放~蕩不羈的瀟灑味道。
遲信放下書本，有些訝異地看著眼前這顆搖晃著的小腦袋，和頭上幾根微微翹~起的發絲。
在念到最後一句“窗外日遲遲”時，劉夏至還調皮地拍了一下一邊腦袋猶自點個不停的齊向天的腦袋，後者驚的差點從座位上摔下來，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最後的結果是遲信和齊向天兩人被語文老頭勒令到走廊裏罰站。
決定不辜負這大好春光的兩人站了不到五分鍾，就偷溜到操場上踢了半節課的足球。要不是逃得快，差點被正在校內巡視的教導主任抓~住。
“啊呀我去，太過癮了！”
拉著遲信一路奔到天台上，齊向天靠著鐵絲網，拉起上衣的下擺毫不在意地擦了擦脖子上的汗。
“哥們，你這一來我終於有伴兒了，以後抽煙罰站逃課都有人陪了。”
齊向天率性地大笑起來，爽朗得簡直沒心沒肺。
遲信盯著他那輪廓分明的八塊腹肌看了三秒鍾，又把視線轉到了齊向天低著汗水的脖頸上，心裏暗暗讚歎這人實在是太爺們了吧！這才高二，十七歲呢，這五六年後得成什麽樣子啊？
撲通……撲通……
一陣熱氣從遲信的小腹蒸騰而起，隨著齊向天上下翻動衣擺的動作快速地一路蔓延到了喉嚨。
“我屮艸芔茻……”
遲信猛地背過身去，一下捂住自己的嘴巴。
老子難道，被他們給傳染了……
同性戀還能傳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