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擲杯
衛王朗聲道:“太子殿下,真龍之子,稟天命而生,生而為儲君。臣弟敬您!”
此言一出,端坐殿內上首的太後便朝衛王投來不讚同的目光——太子言行不端、多行暴虐,她素來不喜。卻終究拗不過威帝,照舊同意解了太子禁足,複位東宮。此時衛王祝酒為太子造勢,自然是叫她老大不高興。
正斜睨著眾人的太子初時一愣,繼而大笑,“七弟,且滿飲此杯!”言畢抬手飲盡了杯中酒。繼而環視殿內眾人,神情晦暗莫名,很快似咬牙般將手中金杯用力擲了出去,摔在大殿中央的玉石地階上,發出刺耳的哐當聲。
彼時我剛剛拿起一個小巧玲瓏的粽子,嗅了嗅粽葉散發的清香,準備解開上麵纏繞的五彩絲線。
可隨著太子擲出金杯發出的聲響,大殿內無聲無息卻十分迅疾地落下了一隊又一隊著藤甲的持刀武士。
藤甲兵!
我驚惶的瞪大了雙眸:這是東魏死士!
殿外的侍衛們呢?如此多的死士能進入內殿提前埋伏,必定是有人嚴密籌謀、裏應外合!
我看向對麵的太子——他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得意與張狂!
是他引狼入室!
我下意識的看向晟曜:他緊抿雙唇,已經伸手將可為兵刃的腰間玉帶取了下來,用力握在手中。
心中一沉——他沒有如往日般的篤定自信,顯然事先不知情,因此也毫無準備。
今日之事,隻怕難以善了。
威帝此時大喝道:“何方亂臣賊子!”
回答他的是藤甲兵們無聲快速的殺戮!
大殿內在一瞬間成了血色煉獄。
然而,藤甲兵殺戮的對象是有選擇的。
太子一方的人毫發無傷,隻是離席退到了角落裏。
圍殺蕭王跟五皇子的藤甲兵卻是層層疊疊,身邊護著的內侍們早已血花四濺。
皇後兄長、吏部尚書王桓之和姚華棠、魯渭哲學士也已經被數十個藤甲兵團團圍住。這三人均是文官,雖然借著桌案和殿內柱子左支右擋,但身上都已受傷見血,形勢十分危急。
蕭王護著我與阮良娣朝大殿側門退去,迎頭撞上了扶著太後驚惶而走的皇後一行。
蕭王囑咐侍女們圍護住女眷們,見自己舅父那邊危急便要衝過去救援,可是數量更多的藤甲兵卻已經圍了過來。
蕭王無奈,隻能先顧著太後和我們這邊,手中玉帶虎虎生風,暫時逼退了近前的藤甲兵。
忽然聽見魯大學士慘叫一聲,竟是被一名麵目彪悍的藤甲兵切開了胸腹,轟然倒地。那名藤甲兵得手後絲毫不停,滴血的刀又立即揮向王尚書!
蕭王望之肝膽俱裂,再顧不得許多,揮舞著玉帶衝了過去。卻很快被兩隊藤甲兵圍攻,無法脫身。
千鈞一發之際,幸虧姚華棠奔回,伸手將王尚書拉了一把,堪堪避過刀鋒。他自己卻被另一名藤甲兵的刀斬在了側臉。姚華棠素日裏舉止倜儻柔媚,這時刻卻非常硬氣,舉起衣袖胡亂擦掉湧出來遮了眼睛的血,抬腳踢開最近的一名藤甲兵,奪了他的刀,護著王尚書朝殿外衝去。
然而殿外傳來了越來越響的廝殺聲,姚華棠被逼著退了回來。
原來太子此次的布置並不止於殿內的藤甲死士!
也是,他勾結東魏勢力,絲毫不加掩飾,所圖的必定不是殺了蕭王一脈這麽簡單!
我忽然警覺的看向威帝——太子是要逼宮!威帝才是他最大的目標!
我疾呼出聲:“父皇小心!”
已經遲了。
太子之前早已經到了威帝身側,威帝對這個自己最疼愛的兒子根本未加防備,還以為他是近前來護衛自己,護犢情深,反而將他扯在自己身後護著。
此時太子看著威帝的背影,神情複雜難辨,右手大力朝前一送。
威帝訝然轉身,右腰上血湧如泉。抬手指著太子,不可置信的言道:“你……逆子!”
太子扯動嘴角:“我是逆子!那也是被你逼的!自從母後去了,你就抬舉王氏,哪裏還記得你的結發妻?老五、老六他們步步緊逼,朱郎將跟柳相都被你厭棄,我再不想法子,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說著又舉起右手——寬大的衣袖落下來,他手中是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上麵猶自帶著威帝的血!
威帝老淚縱橫:“朕多年偏疼你,寵你護你,對晟曜幾個多有壓製,卻是回護出了你這樣的好兒子!”
揮袖推開戰戰兢兢扶著自己的內侍,喝道:“你弑君弑父,難逃萬民悠悠之口,難逃史官筆寫春秋,你還以為你能登大寶、坐穩江山麽?”
我揚聲道:“弑君弑父者,天人共憤,天下討伐之!”
太子朝我這邊看來,冰冷的眼中劃過一絲光亮,倏忽不見,繼而仰頭大笑:“本宮既然做了,自然不怕!”他看向蕭王,“你們以為,本宮沒有萬全之策,會魯莽行事麽!今日大殿之內,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活著的都是我的人,誰會對外吐露半個字!待明日,京都內外,大齊上下,都會知道,蕭王晟曜意圖謀反,勾結東魏餘孽,弑君弑父,被本宮當場斬殺!而我,大齊名正言順的儲君,元後嫡子,將在三日後登基為帝!”
他神情冷傲,睥睨眾人,忽的挑眉笑道:“至於史書,從來都是成王敗寇!本宮怕他作甚!”
語音未落,手上匕首已經朝威帝胸口刺下!
蕭王、五皇子俱是大驚失色,奮力砍翻幾個藤甲兵,想要奔過去救護威帝。然而慌亂之際中門大開,被纏鬥的藤甲兵找到破綻,揮刀砍出——蕭王左臂受傷,五皇子則被藤甲兵傷了頸項,二人又陷入了圍攻之中。
眼見威帝即將命喪刀下,我急中生智,雙手拿起身邊桌案上放瓜果的沉甸甸的金盤,用力砸了過去。
太子手中匕首被金盤阻了一阻,“又是你這個女人!”舉臂擋開金盤,喝道:“給本宮殺了她!”
轉頭還是朝威帝刺去!
威帝心傷難抑,居然不讓不避,隻是虎目圓睜,怒視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