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超越時代的問題
張京華走過一個個鐵籠子，迎接著從籠子內傳來的目光。
即便他早就做好了麵對這種情形的準備，但在麵對數百雙或麻木或憤恨地眼睛時，依然倍感壓力。
這確實是他從來沒有麵對過的，那些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地目光，讓生活在和平年代，講究人人平等的他內心不由得一陣痙攣。
他們之中的大多數人既沒有違反法律，也沒有幹過傷天害理的事情，隻是單純地因為戰爭、背叛以及陰謀。
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給予這裏所有的可憐人一個平等的機會。可惜這終究隻是理想。
張京華搖了搖頭，將這些想法甩出腦海。
在這個世界裏不能一直抱有普善的心態，至少在他的實力真正強大起來之前，他都必須謹慎行事。
“張先生，這些奴隸您看中了哪一個？”赫爾曼站在一旁笑著說道，他對倉庫裏的情形早就習以為常，每一次帶著顧客來到這裏，都會有許多奴隸求他賜予自由。
在剛開始接受奴隸買賣的時候他或許還有一點惻隱之心，但現在早就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給予他們自由，自己怎麽賺錢？這個世界弱肉強食，金錢、權力、實力才是在西大陸行走的終極法則。
魔法實在太深奧，平常人根本沒有學習的機會。權力又被血脈所占據，唯有金錢，那些閃閃發亮的金幣，才是讓他站在世界上流社會的最強魔法。
沒有這些，他就和那些一無所有，僅需要一場天災或者戰爭就能摧毀他們整個人生的自由民沒有區別了。
每每想到這裏，所有的奴隸就變得不那麽可憐了。他們是他向上的工具，而工具是不需要憐憫的。
“還沒有，這些奴隸實在太多了，大多長得都非常美麗。”張京華聳了聳肩，說道：“但我並不知道他們有什麽才能。”
望眼望去，每個籠子裏關著的都是俊男靚女，一個個長著一副貴族麵孔，即便在這種豬圈都不如的環境下生活了相當長一段時間也依然保持著貴族優雅風範，讓人不得不感歎異世界貴族教育的深入人心。
“這倒是。”赫爾曼尷尬地笑了笑，說道：“實際上奴隸買賣通常隻會統計木匠鐵匠之類的，因為他們的技能還算有用。隻是從來沒有人統計過那些來自貴族的人到底會什麽。”
“他們隻需要長得好看就可以了。”他攤開手說道：“沒有人會要求他們去種地的，暖床更適合他們。”
“不過我不需要暖床的侍女了。”張京華說道，雖然他本來就沒有。
“赫爾曼閣下，你的魔法擴音器可以借我試用一下嗎？”
“當然可以，隻需要對著這個口說話就可以了，不需要輸入魔力，非常方便。”赫爾曼拿出魔法擴音器遞給張京華，還非常貼心地指導他擴音器的用法。
“非常感謝。”張京華接過魔法擴音器放在嘴邊，說出了他準備好的問題：“各位親愛的……奴隸們，我想你們失去曾經擁有的權力或者財富，被關在這裏時，就已經預想過自己的下場——成為仆人，或者工具。”
“但我不需要仆人，也不需要工具，我需要的是能夠為我建設貴族領的下屬，他需要會書寫，並且可以回答我的問題，如果被我選中，他將享有與自由民同等的地位。甚至，我會考慮燒掉他的奴隸契約，還他真正的自由之身。”
張京華的話非常直白，但對於那些已經失去自由的人來說卻足具吸引力。原本麻木的眼神逐漸活躍了起來，充滿試探與渴望地看著他。
許多本就擁有真才實學，甚至曾經就是領主的人紛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燒毀奴隸契約就相當於抹掉奴隸印記，即便走在大街上也不會被認為是奴隸，那是真正的自由，而不是貴族們嘴上說說的自由地位。
不管張京華說的到底是真是假，但既然他是一個貴族，出於貴族精神就不會出爾反爾。
這給予了那些曾經的貴族極大的希望，雖然他們還是貴族的時候除了享受領民納稅帶來的奢靡生活外根本沒有治理過領地——但他們畢竟是貴族啊，貴族天生就會管理國家治理人民，這是神賦予他們血脈的力量——這是毋庸置疑的。
看著那些充滿了希望與自信的眼神，張京華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再次說道。
“那麽，有誰可以回答我，為什麽要進行人口普查？”
原本還十分活躍的倉庫內瞬間就冷了下來，所有人都用一種迷茫的眼神看著出題者。
為什麽要進行人口普查？
這是什麽問題？
難道不是怎樣增加稅收，怎樣讓領民臣服，怎樣在領民麵前麵前展現屬於貴族的威嚴之類的問題嗎？
人口普查是什麽？根本就沒有聽說過！
治理領地需要這東西嗎？
年輕漂亮的前貴族子女們眼中的自信變成了迷茫。
這是在逗他們玩呢？
倉庫裏陷入了詭異的沉默，這讓張京華略顯尷尬，就在他以為是因為人口普查這個詞太超前，以至於這些異世界人民沒法理解，想要深入解釋的時候，一道儒雅的聲音從倉庫的角落傳來。
“先生，對於你這個問題，我或許可以回答。”
張京華循聲望去，發現倉庫角落的一個鐵籠子裏，一個帶著圓框金絲單邊眼睛的儒雅中年男人站了起來，他扶著籠子的鐵欄杆，有些激動地看著張京華。
張京華眼睛一亮，他一開始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根本沒抱著有人能回答上來的期望，因為他來之前就問過赫爾曼，艾雅世界有沒有人口統計或者類似的表達，得到的回答卻是沒有。
因為種種原因，艾雅世界有史以來就沒有進行人口統計的先例，最接近這個意思的也僅僅是整個艾雅世界最大的神權實力，克什米爾教皇廳教徒們的教籍。
“人口普查……”海伍德咀嚼著張京華說的這個詞，他從來沒有聽過這個詞，卻從字麵意思上理解了其中的含義，並且在不斷地重複中深感這個詞的精辟與準確。
他意識到，前來購買奴隸的這位客人與所有的貴族都不同，他或許能夠成為自己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