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謀(上)
陸堯最近很是煩躁,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了。在廟會時,他碰見了沈嬌,照道理說,他應該是恨她的,若非是因為她,他也不至於落魄到如斯地步。
幾個月前,她還是他名正言順的未婚妻,就算是他那時候並不喜歡她,她也沒有理由來背叛出賣他,更何況是跟素來與他作對的陸暄好上了。
他就說他堂堂皇長孫殿下,如此顯赫的地位,加上俊逸的容貌,京城那個懷春少女不是希望著能對他投懷送抱?就算是她們心有所屬,可是在麵對自己時,也會露出一兩分女兒家的嬌羞。
但是,唯獨沈嬌是個例外!
以前是傻子的時候,不停的癡纏自己,就算是自己怎樣無視她,她也是不知羞怯、一如既往的撲上來,可偏偏那時的沈嬌不僅貌醜而且癡傻,出了會給他丟臉抹黑,別無事處!
也正因為是這樣,他才會刻意去縱容沈安安去為難她,讓她識趣些,不要再糾纏自己。沈靖不僅手握兵權,更是深得晉元帝的信任,若是能得到他的相助,那麽問鼎皇位,又多了一份保障。
可是,這不代表他就願意接受那個癡傻的沈嬌將會成為他正妃的噩夢,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將聯姻的人換了。沈安安同樣也是鎮國府的嫡小姐(楚玥未被降為妾室前),容貌嬌俏,又有“桑清第一才女”之稱,怎麽看都是比沈嬌好一萬倍的選擇。
女子在外聲譽好,那對她夫君又是一大助力,更何況沈安安那滿腔的、毫無保留的愛戀,更是讓他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眼見著他已經將沈安安哄得貼貼服服的,就等沈靖征戰歸來,讓她去暗示沈靖向晉元帝求旨,將聯姻的人換做是她。
可變故來得那麽突然,他沒有料到沈嬌會突然清醒;沒有料到沈嬌會對他不屑一顧;沒有料到沈嬌在沈靖的心裏是多麽重要.……更加沒有料到的是,沈嬌原來是這樣的漂亮。
一步錯,步步錯!先是因為激將法揚言解除與沈嬌的婚約,引來了百姓的爭議;後又聯手沈安安反誣沈嬌名聲不成,招致皇爺爺的反感;然後接二連三的出現狀況,讓他離那張椅子越來越遠;廟會上戚鬱琪的挑釁讓她輕易化解,這讓他明白了,自己曾經是多麽愚蠢,竟然將魚目當珍珠了。
這愈發堅定了要重新得回沈嬌的決心,明明沈嬌就是他的未婚妻,他們輩分相當,才是最應該在一起。對,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原本就是他的所以物,居然妄想逃離他的掌控,真是太不乖了些。不過,沒關係,等他坐上了那個位置,不怕她不聽話,他有的時間慢慢的調教。
抱著這樣的想法,陸堯開始心安理得的派人監視起沈嬌的一舉一動來,不過挑選合適的人去監視,還真是廢了不他不少時日,畢竟要避開鎮國府還算森嚴的戒備,又不能讓她身側的會武的丫頭發現,沒有點本事還真是不行。
可是,這派去監視的探子才去了兩天就帶回了一個勁爆的消息,沈嬌在淩竹閣竹林練武時突然吐血昏迷,沈景瑜回府的時候帶來太醫院的安太醫,而不久跟沈嬌有婚約的六殿下陸暄帶著他府上的陶醉來了,過後四人更是往皇宮的方向而去。
因為不敢靠的太近,所以具體的情況他也不知道,隱約覺得應該是中毒,淩竹閣的人在沈嬌的威嚴和錢嬤嬤的敲打下,較之其他院子裏,都守規矩些。又有沈靖的特別交代,下人們都不敢在背後嚼舌根的,所以沈嬌中毒昏迷的消息並沒有流傳出去。
但,陸堯心中已然不大相信,陸暄此人最擅長計謀,保不準沈嬌中毒一事隻是個幌子,他們打算借機密謀。
陸堯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一時間坐立難安,想找人商量對策,才發現皇祖母被禁足,皇叔爺“重病在榻”,他連傳個話的可能都沒有,這事還得靠他自己來解決。陸堯想了想便讓監視的人繼續探視下去,而他也隻能等,看他們接下來會有什麽動作。
就這樣,在陸堯的擔憂中,先是皇後下令讓身邊的大丫鬟幻絨接沈嬌進宮暫住一段時日,沈嬌並沒有帶上個身邊的四個大丫鬟,這等反常倒是讓陸堯心中更加覺得疑惑了。
翌日,陸堯頂著一雙明顯沒有休息好的熊貓眼上了朝,然後豎著耳朵捕捉著一切與沈府、陸暄有關的字眼。正當陸堯快要疑惑自己猜測時,卻聽得兵部侍郎費凱拿著牒牌出列了。
“皇上,微臣有要事啟奏。”費凱一出列,倒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別看費凱隻是區區侍郎,官職不高,可他卻是皇上的親信,堪比心腹中的心腹,真就是隻忠心於晉元帝,而且他們說的話,晉元帝大都會選擇相信,當然也鮮少有人能撼動他們在晉元帝中的地位,簡直就是啃不動的頑石。
“準奏。”晉元帝淡淡睨著在下方站著的人。
費凱微弓著身子,用他的北方粗曠的聲音大聲道:“皇上,臣聽聞在碧天涯一帶有一窩賊寇特別猖獗,不斷騷擾著臨近的村民,嚴重的影響了周邊村民的日常生活,臣懇請皇上派遣得力的大臣將此事解決,還碧天涯附近村民一片安寧的生活環境,以彰顯皇恩浩蕩。”
陸堯一聽這話,險些沒有咬碎一口銀牙,這個費凱說話太滑頭了些,竟然用皇恩幾個字來壓人,阻止了其他人想要勸誡的話語。
晉元帝並沒有立馬答話,隻是屈指在龍椅上不輕不重的敲打起來,原本肅靜的課堂因為晉元帝這一舉動更加的沉寂了,過了好半晌,晉元帝才象征性的問道:“眾愛卿對這件事有何看法?”
大臣們左右相覷一陣,齊刷刷的道:“臣等無異。”
“既然如此,那朕就派人前去碧天涯,好好治治那幫銷贓的賊寇。”晉元帝讚同的點點頭,爾傾又詢問道,“隻是派何人去合適呢?費愛卿,此事是你提出來的,不知你又何好的人選?”
費凱沉吟半晌,這才兜回到了沈景瑜的身上,道:“回皇上,微臣覺得沈少將年輕有為,盡得其父鎮國大將軍的真傳,若是派他去,實乃上上之選。”
“皇上,微臣認為費侍郎這話有失偏頗,這朝堂中的青年才俊可不止沈少將軍一人。”說話的正是與沈靖一直對著來的威武將軍戚天赫。
說來也瞧,這戚天赫生來就與沈靖不對盤,將軍世家出生的他也是名震一方的大將軍,可是論功績、論名望、論受寵,前麵總有一個‘莽夫’出身的沈靖,死死的壓在他的頭上。
如果僅僅是這樣也就算了,論子嗣,他戚天赫四個兒子、一個女兒;而沈靖一個兒子、兩個女兒。在他們的認知中,兒子就是用來給家族爭光撐場麵的,可偏偏他是個兒子沒有一個能像沈景瑜那樣獨擋一麵!他的兒子隻會接著祖上功德的蔭蔽耀武揚威,可沈景瑜在十四歲就跟隨沈靖上戰場,直到現在獨擋一麵。
撇開這些,女兒就更沒得說了,就算沈安安聲譽沒有以前好,可她還有“桑京第一才女”的稱號;沈嬌就算是以前有癡傻的名聲,但她現在是未來的六皇子妃,光憑這一點,就能讓大晉所有的女人羨慕嫉妒。
反觀自己的女兒,年紀也不小了,可是一直心高氣傲,非得要嫁給皇子皇孫,這不正好一個送上門來的陸堯,這丫頭真就栽進去了。上次去廟會卻碰上了沈嬌,沒找回場子不說,反倒是送上門被人數落了一番。
可再怎麽驕縱,那也是他唯一的女兒,從小就捧在心裏疼的,一直找不到機會替女兒出這口惡氣,心中本就鬱結不已,現在又聽聞費侍郎將沈景瑜那毛頭小子捧得高高的,憑什麽所有的人都隻看得到沈靖一家的優秀,難道看不出他們戚家保家衛國的戰功嗎?
“戚將軍這話是何意?難道說,戚將軍有更好的人選推薦?”費侍郎一臉驚奇的詢問道,那模樣仿佛真等著戚天赫能說出一個比沈景瑜更優秀的青年才俊。
戚天赫老臉一紅,自己兒子有幾斤幾兩,他是最清楚不過了,在座各位也是個明白的,雖然不願意承認,可現實畢竟是這樣。所以真要他說一個人出來的時候,他倒是凝噎起來。
戚天赫急的眼角左右掃動,正好捕捉到了站在前端的陸堯,心中一動,剛要開口,便聽得一聲冰冷的聲音插了進來:“戚將軍難不成認為一個小小的賊寇還得出動皇室的成員才能解決?抑或者,戚將軍認為自己四個戰功、品級都不及沈少將軍的兒子能比沈少將軍更加有能力解決這件事?”
開口的便是一直注意著戚天赫的陸暄,早在他站出來反駁的時候,他就盯著他了,果然搶在他之前截住了話。
“下官不是這個意思。”戚天赫趕緊否認,從來就沒有人敢將陸暄輕視對待。
“那戚將軍就是同意費侍郎的提議咯。”陸暄自動將他的話翻譯成了這個意思,然後對著晉元帝道,“父皇,兒臣也覺得沈少將軍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既然老七都這樣說了,那麽就讓沈景瑜去吧。”晉元帝一錘定音。
“臣遵旨。”沈景瑜叩首領命。
“既然如此,那便退朝吧!”晉元帝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