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同行
很快聖旨便頒布下來了,陸堯護送災銀去江南,陸暄則是去澧州,若僅是這樣那也就罷了,偏生還跟著個沈嬌。大家閨秀一般不都是二門不出,大門不邁的麽?這聖上怎麽讓沈嬌也隨了去?
話說,皇上的心思是最難猜測的,左右事情算不到他們頭上來,他們也不用太擔心,畢竟晉元帝下旨讓其隨行的,又不是他們的女兒,煩心的該是那鎮國將軍沈靖。
聽說沈靖的長子與三女兒鬧了些許不快,究其原因,還是因沈景瑜的生母給鬧的,這讓一幹原本還羨慕嫉妒沈靖的人,心中稍稍找到了平衡。長子和幺女鬧不快,想必家庭不和睦,而今幺女更是被派遣去了鬧了洪澇的澧州,那可是災區啊!讓她一個嬌滴滴的女子去那兒,怎麽能受的了?
本來眾人都以為寵女如命的沈靖定是會勸阻皇上收回成命,畢竟誰會願意讓自己的心頭寶去那種地方?那災區都是餓瘋了個災民,就算是派遣了影衛跟著護著,那也是危險重重啊!
當沈嬌收到消息的時候,也是驚愕了一下,被派遣去澧州的居然是陸暄。雖然現在沈嬌並不太想搭理他,但也不會傻到去請旨改道去江南,因為那邊是更讓人討厭的陸堯。
沈嬌素來對陸堯便是不喜,加之後來的種種事情,沈嬌隻剩厭惡了,可偏偏某些人還不自知。他到也沒有一個勁兒的往前湊,但是也是因為他的鼓動,楚玥、沈安安這才更加想著與自己作對,而沈嬌又豈會是那息事寧人的主?這一來二去,楚玥、沈安安接連被罰,而沈景瑜也與她之間生了嫌隙,將自己關在了那屋子裏,不見沈嬌。
就這樣,第二日,沈嬌便隨著陸暄一道離了宮,隨行而去的是護送官銀的四十名侍衛,畢竟這十萬兩黃金可不是比小數目啊!眼紅的人也就多了,這一路怕是不會太平靜,相反,是危險重重。
離京時,沈嬌是乘坐著馬車的,裏邊按照沈靖的吩咐,墊了好幾床被褥,想必也是極為舒適的。離京約摸二十裏路後,沈嬌便吩咐著馬車停下來,讓人將她的馬匹牽了過來,翻身而上,緊趕慢趕的跟在大部隊後,有些距離,但又不掉隊。
陸暄也知道她這是故意與他保持著距離,這種認知讓他非常不爽,可是偏偏他又奈何不了沈嬌。隻能讓人時刻注意著她的行蹤,免得遭遇搶匪的時候,讓落單的她成了被殺害的對象。
沈嬌的馬,不是原先陸暄送給她的那匹,而是沈靖應了她的要求,特意挑的一匹性子還算溫順的馬匹,也是棗紅色的。一人一馬,慢慢的跟在大部隊的後邊,悠閑愜意,真像在自己花園裏散步一般,不緊不慢。
她的這副閑適,落在陸暄的眼中,又是一道風景,果然是男人看媳婦兒,也看他越愛啊!就這樣一路走過倒也沒發生什麽事情,如此是最好不過的,然,他們也並未一路上的相安無事就放鬆了警惕。
這日已是離京的第六日了,他們已經快到澧州的邊界了,晚間也不好趕路,便找了家店湊合著住下了。銀子自然是放在了陸暄的房間裏,派著心腹牧華、牧謙守著,很是放心。
沈嬌的房間就在他隔壁,這會兒已經讓小二的送了熱水,熱熱乎乎的泡了個澡,這才和衣在床榻上安寢,這幾日趕路不僅腿側擦傷了,連帶著也憊乏了些,現在還真是需要好生歇息。
而門外,陸暄手中拿著一個梨木雕花的紅漆盒子,準備進去看看她,可是門口處的琴吟、畫姒將他攔了下來,得知沈嬌在休息,他也就作罷了。看著她二人有些眼角有些青色,知道她們定然是沒休息好,便道:“你們還是去休息吧,左右本殿門前也有人守著,不用太擔心,免得到真的危險的時候,你們倒泛起困了。”
琴吟、畫姒一聽,也覺得可行,本來沈嬌並沒有讓她們守著,隻不過是擔心沈嬌的安全,所以她二人才守在這裏,畢竟誰知道危險是不是就存在這附近呢?
既然皇六殿下都說了會注意著這邊的動向,應該會安全很多,琴吟便叫畫姒先去休息,自己留在這裏,免得等會兒沈嬌起來叫人的時候沒得能近身服侍的。
牧華他們再怎麽機敏,那也隻能守在小姐的門外,這伺候女人的活,還隻得她們女人做的來,男女之間還是要忌防著些比較好。
陸暄一聽,也就沒說什麽了,隻是吩咐道:“回頭你家小姐睡醒了,知會本殿一聲,本殿有些事情要同她說。”
琴吟、畫姒微微福身,保證將話帶到,陸暄也就不再多留,讓牧華替畫姒守在了沈嬌的門前,自己也回了房間,讓小兒的端了晚飯上來,粗略的吃過後,便將方才的那個梨木雕花紅漆盒子拿出來瞧了瞧。
打開盒子,裏麵躺著一支簪子,正是由一半的南潭沉香木雕刻出來的,簪身上是簡單的紋路,偏偏就是好看,簪頭雕刻著的是三朵簇擁著的薔薇花,圖案的式樣是他親手設計的,他就是覺得沈嬌跟薔薇花相配的緊,堅毅、美豔、朕傲,每一個模樣都叫他真心喜歡。
一想到沈嬌如綢緞般烏黑清涼的挽著發髻,斜插著這隻簪子,指不定是多麽配,肯定也是極美的。想著,陸暄嘴角就勾起了一抹滿足的微笑,絕色傾城。若是讓京城裏那些愛慕他的千金閨秀們瞧見了,還不得亂了一池的芳心?
可是那些人注定是無緣見得了,陸暄將這簪子收進盒子裏,也在榻上休息了一會兒,也就是半個時辰後,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原本在小憩的陸暄也被這聲音給驚醒了。
“何事?”可能因為剛睡醒的緣故,陸暄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沙啞。
“主子,沈小姐醒來。”門外是牧謙平靜如水的聲音。
“好了,本殿知道了,你還是在門外守著。”陸暄一聽,瞌睡也去了一大半,倒是清醒了不少。
“是。”牧謙一聽,便又折回一旁,安靜的當著柱子。
陸暄起來了,吩咐小二送了些熱水,淨身後換了身天青色的錦袍,這才踏出了房門外。彼時沈嬌正在用晚餐,在一旁伺候的畫姒,因為歇息了一會兒,精神倒是好了甚多。
“介不介意再給我加一雙筷子?”陸暄帶著愉悅的微笑詢問道,連自稱也是‘我’而非‘本殿’。
沈嬌能拒絕嗎?他陸暄是堂堂的皇七子,撇開這層,她住客棧的銀子還是他出的,所以說他是她半個債主啊!反正不過是添雙筷子的事,她就當他不存在好了。
可是沈嬌的打算落空了,本來還能好好的吃飯,現在是瞅見什麽,剛要去夾,總會是有另外一雙筷子搶在她之前搶走,這讓沈嬌十分的不爽!忍無可忍的沈嬌一把將筷子拍在桌子上,明亮的雙眸狠狠的瞪著他,後者則厚著臉皮朝著她笑了笑。真真是太無恥了,居然用美色來誘惑她!
最終還是沈嬌一把將筷子拍在了桌上,怒道:“我吃飽了,來人將這吃的撤了。”也不管對麵的陸暄是目瞪口呆的盯著她。
陸暄額際一陣冷汗劃過,有些難以置信,這是跟他坳上了?還真沒見過這樣的沈嬌,這讓陸暄心中又是一陣欣喜,他覺得沈嬌就是個百寶箱,每次接觸總會有新的發現,這個認知讓他很是高興了一陣。
沈嬌在他麵前無意識的展現出另外的麵目,是不是說明她已經在慢慢的接受自己的存在了呢?畢竟這離成婚也不遠了,要是還是現在這樣的情況,婚後的生活還不得雞飛狗跳的?
可是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啊,雖說他方才是吃了些東西,可是現在胃口是出其的好,這還沒吃飽就不讓吃了是個什麽說法?陸暄稍稍咳嗽了一聲,示意她還有一個人的存在。
可是沈嬌卻是眉眼也不抬,直接嗆道:“嗓子不舒服就讓他給你把把脈,開些藥吃了,別蹦躂到我這兒,將這病氣過給了我。”
陸暄很乖覺的閉嘴了,在她氣頭上惹她,不是自己找抽麽?可是偏生他還不能多說一句話,誰讓她沈嬌為大呢?不過,還算琴吟知道分寸,沒真的聽了她主子的氣話行事,不然他哪能還在這兒繼續用著飯?
不過一會兒,陸暄也是吃飽了擱下了木箸,淨口後,這才喚小二將這些收拾了下去。剛想著同沈嬌說些體己話,恰逢她喚了畫姒送客。
陸暄也不惱她,隻是自袖中將那雕花的盒子拿了出來,放在桌上推至她麵前道:“這簪子是我向父皇討了那千年的南潭沉香木,然後畫了式樣送去司製局雕刻的,父皇說你與我一同往澧州去賑災,我便將這簪給帶了出來,準備在路上送於你。”
沈嬌不接,卻是一臉不解的望著陸暄,弄這一出是幹什麽?當她是那些愛慕虛榮的女子?隨便一些物事就能哄得她去?
陸暄見了她臉上的神色,也就明白了她的想法了,揚著一張笑臉衝著她溫潤的笑了笑道:“我自然是知道你不是那等膚淺的女子,這簪雖是死物,但也是我的一番心意,你若是打開看看,定會喜歡上。”
沈嬌不懂了,以他的身份要什麽樣的女子沒有?隨便一招手就是前仆後繼的千金閨秀,可是他為何偏偏隻執著於自己呢?為權?為勢?還是為了那把椅子?可是別說是外人了,就連她都不信!
他陸暄是什麽人?雖是皇七子,卻是皇後嫡出的兒子,晉元帝最愛的兒子,沒有之一,年紀輕輕、戰功顯赫,就連她那戎馬半生的爹爹都說他前途不可估量,如此優異的人,又怎麽會需要靠女子來坐上那把椅子呢?
可是除了這些,她真不知道能有什麽能值得陸暄這麽大費周章的?難道真如他說的那般,僅僅是因為愛,所以單純的想對她好?可是她前世稀裏糊塗的過了一生,除了努力掙錢報複沈昊,她並沒有任何支撐的信念了,這也是她想要尋死的緣故。
前世就這般荒唐的過了,可這世原本以為不會觸及這個話題的,可是偏偏她碰上了陸暄,更遭的是她居然也腦抽的同意了與他的訂婚,還許諾要試著愛他,這真是一個糟糕的決定。
可是,捫心自問,麵對這樣優秀的陸暄,她不是沒有心動;給了他擺了許久的臉色,也未曾見得他有絲毫的不悅,更是一如既往的低姿態,更是同她解釋了那幾日的事情。看的出,陸暄說的並不是敷衍之詞,而是如實相告,這樣的他讓她怎麽不心動?
可是,這樣的愛能長久麽?沈嬌心裏沒個準頭,有些事不是光憑著一張嘴說說而已。
沈嬌的遲疑,陸暄看在了心裏,也知道這事逼不得她。他清楚的感覺到沈嬌心中有一堵牆,將一切人隔絕在外,而他努力這麽久也隻能撬開一個牆角,但是他也沒灰心,畢竟這感情這事急不得。
“我知道你現在還在困惑,我也不會逼你現在給我回應,更不會逼迫你現在愛上我,我隻要你不要排斥我對你的感情,給我一個爭取的機會,好麽?”陸暄見她有所鬆動,便趁熱打鐵道,“你先別急著回答,打開盒子,看看我送與你的禮物,待看完了再做決定。”語罷,帶著一絲希冀的目光盯著她。
沈嬌卻是沉思了,再陸暄眼中的希冀一點點的黯淡下去的時候,她還是將那盒子打開了,冰藍色的錦緞上躺著一支沉木簪,散著古樸淡雅的香味,很合沈嬌的喜好,當她的目光觸及到那三朵簇擁著的薔薇花時,她驚愕的抬起了頭。
沒人知道,薔薇是她最愛的花,尤其是深紅薔薇,深紅薔薇的花語是隻想和你在一起,可是她不會說出來,因為她下意識的不想讓人知道她脆弱的一麵,是的她一直是朕單的,她想要一個能一直陪她走下去的人。
人就是一條在人生長河上奔騰的水花,跟你一路的浪花會在下一個路口與你錯開,你們都隻是彼此雙方的過客,誰也沒有義務浪費青春、時光,無償的陪著你一輩子。
能陪你走一輩子的,隻有父母、未來的摯愛,可是她的母親水靈茜因生產她而亡,父親因此對她不聞不問,她是朕單的,一直都是,她也是想要人疼的吧!可是,她還沒有等到那個摯愛,就穿越到了這個世界,帶著前世的冷漠。這隻簪的出現,讓她內心下意識逃避的那些事情都浮現了,所以這才有了驚愕瞧著陸暄的這一幕。
陸暄倒是讓她過激的反應給嚇住了,好在僅僅隻是一瞬也就恢複了正常,臉上還是有一抹可疑的紅暈道:“美人如斯,恰如一株薔薇素淨,這薔薇配你,簪也配你。”
沈嬌倒是沒想過陸暄會這般大膽就說出了這一番話,看他平素的模樣,更像是個悶騷的性子,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她與陸暄湛亮的眸子對視,清晰的瞧見了他眼中的希冀,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沈嬌吩咐畫姒將盒子收好,也沒有說多話,可是陸暄卻是明白,沈嬌這是妥協了,雖不是正麵上的答複,也是算不在拒絕他的靠近了吧。
“那你好些休息,明日就要到澧州了,有得忙的。”陸暄道了晚安,也就回了旁邊的房間歇息了。
等陸暄回房間了,沈嬌這才還似沒回過神一般,又將那簪子拿出來瞧了一番,末了發現底下篆刻了一個極小的‘雲’字,若非是拿起來,還真瞧不出來。這陸暄是篤定了她會收下麽?
陸暄一夜好眠,而沈嬌卻是被周公給拋棄了,在榻上反反複複折騰了一宿,臨近天亮時分,這才淺淺睡過去。所以當沈嬌頂著兩隻烏青的熊貓眼看著進來服侍她的琴吟,後者倒是嚇了一跳。
琴吟倒是沒有多說,隻是破天荒的給沈嬌的眼底塗上了稍厚的粉底,試圖遮掩一二。一行人用過了早膳,便又將那幾個厚沉的箱子給抬上了馬車,往著澧州安平縣繼續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