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問罪
且說那日沈安安欲偷用沈嬌的天蠶冰絲製衣帛,被沈靖逮了個正著,便將其罰跪在祠堂兩個時辰,並由楠笙監刑。楠笙視沈靖的話為尊,不管沈安安是裝嬌弱、利誘之、抑或勾搭隻,總之楠笙站在一側,巋然不動。
沈安安不是沒想過偷懶,可是每每一鬆懈下來,就聽得楠笙說:“二小姐還是規規矩矩的跪著吧,若是忤逆了老爺的話,怕是處罰又會加倍的。”
期間沈安安還不信這個邪,歇著便歇著,她是主他是仆,難不成他還能以下犯上對她動起手來?當然,楠笙是不敢對她動手,可是這府中卻是有一人能如此,那就是讓楠笙給請過來的沈靖。
沈靖來的時候,沈安安已經讓人搬了張凳子,十分愜意的倚著,吃著水果;這享受的模樣,哪像是來受罰,還真是比他會享受。
沈安安顯然也是被突然出現的沈靖嚇到了,驚慌到錯手打翻了果盤,戰戰兢兢地立在一邊,雙手不知如何放置才好。朱唇開開合合,想要找借口替自己開脫,卻因太過緊張而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孽女,果真是本將平日裏太縱容你了,竟然連本將的話也不聽了。”沈靖一聲怒喝,唬得沈安安雙腿發軟,撲通一下就跪在地上了。
“父親,女兒並無忤逆您的意思,隻是女兒前不久才大病初愈,如今這才幾日又要責罰女兒跪祠堂,若是再染病,可怎麽辦?父親難道就不心疼女兒嗎?女兒自認為舉止並無不妥之處,可是父親罰女兒在這冰冷的祠堂跪宗牌,女兒心中不服!”沈安安想著自己左右也躲不過責罰了,於是便將心中鬱結許久的話語問了出來。
“你不僅好意思說你並無過錯,現在居然還學會質疑本將的命令了,看來你姨娘倒是教會了你不少東西啊!”沈靖陰沉著臉,怒視著沈安安。
楚玥是的什麽樣的貨色,通過這幾日的接觸,沈靖是再清楚不過了;而沈安安與楚玥接觸時間最長,早就被楚玥洗腦了,總認為她們就該是這院中最大的,而自己與嬌嬌還需得看他們臉色行事。真真是荒謬!
“父親。”沈安安驚恐的抬頭,自知說錯話牽累了姨娘,便想著要挽救彌補道,“女兒絕無頂撞父親的意思,隻是同為父親的女兒,為何區別對待得這般明顯?”
“本件做事何須你過問?要怪就怪你和你姨娘對嬌嬌動了不該動的心思。本將說過,若你與你姨娘再想要陷害嬌嬌,輕則逐往別莊,重則將你姨娘休棄出府,將你從族譜上除名。別指望靠你祖母,而今本將是不會在妥協一分。”沈靖的黑眸裏閃爍著的是堅決。
沈安安知道自己怕是分毫也撼動不得沈嬌在沈靖心中的地位,這個認知讓她很是挫敗。姨娘被關,祖母離得遠,她隻能朕軍奮戰!眼下的形式對她極為不利,她唯有假意討好屈服先,這樣才能為她贏得有利的時間。
沈靖最擅長的便是閱人,沈安安自認為偽裝的完美,卻不料沈靖早就猜出了她心中所想,便招呼楠笙取來家法--九蟒鞭。
沈安安聽到“九蟒鞭”這三個字,渾身抖得如糠篩一般,原先故作的鎮定,崩坍於一時。她一直都知道九蟒鞭是家法中最為猛烈的一樣,平時父親並不會用它來責罰人,隻因這九蟒鞭的威力太猛,幾鞭下來,動輒傷殘。
她在九歲那年曾見識過它的威力。
那日,一向待人謙和的父親怒火萬丈,隻因府中一名粗使的小廝在府中撿到一條繡帕,雖然有些老舊,可是綢緞和繡工是極好的。粗使小廝的老母臥病在床,更兼有嗜賭的父親,家中已經入不敷出了,便將這帕子轉手賣了出去,貼補了家用。
可是怪就怪在這條帕子上,原來這帕子是沈靖發妻——宋嵐郡主生前使用之物,沈靖將它留著是為了緬懷亡妻,因而貼身帶著,十分寶貝。可是當他查到繡帕的去向的時候,卻發現竟然流入了青樓那種地方。
沈靖大怒,請來了九蟒鞭,當著全府上上下下幾百號奴仆的麵,將他抽至奄奄一息,然後以盜竊罪投入了大理寺,那是沈靖第一次發那麽大的火,以至於這件事過後許久,沈安安還心驚肉跳了許久。
可是今日這事,本來錯就不在她,不僅被罰跪了,更是動用九蟒鞭,這讓她往後怎麽還在這府中抬得起臉麵啊!可是她亦清楚的明白,今日這頓責罰,她是怎麽也躲不過的了。
很快,九蟒鞭便被請了出來,同體漆黑,末尖更是帶著尾鉤,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觀看九蟒鞭,更是清楚的明白了為何九蟒鞭會是這家法中最為凶殘的那個,因為光在氣勢上,九蟒鞭就能讓她從內心升起恐慌。
可偏生沈靖還嫌這九蟒鞭使的不順手一般,在空中甩了幾個鞭花,霹靂破空的聲音,引得沈安安心中直突突。
“孽女,還不給本將跪好了。”沈靖看著沈安安又軟癱著的姿勢,不悅的皺皺眉,怒斥。
沈安安被這一聲嗬斥驚得回了半條神,懵懵糟糟的跪直了身子,內心裏煎熬著,隻希望這處罰能快些過去。“啪”的一聲,九蟒鞭在空中劃過一聲響,沈安安卻沒有感到疼痛。沈安安驚喜萬分,心中猜測肯定莫不是父親依舊是心疼她,這責罰不顧是來唬唬她的罷了。正尤自高興著,背上卻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痛覺,沈安安一個支撐不住便匍匐在地了。
沈靖卻是故意這麽為之的,先前她神經高度緊張,難免已經猜到了接下來的疼痛度,說不定還能扛過去;可是第一鞭不抽在她身上,讓她心中產生了懈怠,再將鞭子抽到她身上,不怕她不疼!不疼的話,怎麽讓她張張記性呢?
抽完這一邊,沈靖倒是真的也沒舍得再下手去,畢竟是自己女兒啊!常年習武的他自然十分懂得拿捏這個度,所以沈安安隻是稍稍疼了一些,到真也沒對她的身體造成多大的傷害。
“楠笙,好好監督著,不能偷懶、不能給她上藥,等到她跪滿兩個時辰後,才放出去,我的話你可記得清楚?”沈靖嚴厲道,忽而又暼到那便擺著的椅凳、水果等,吼道,“當這祠堂是何地了,趕緊將這些東西都給撤了。”
“是。”楠笙領命,將祠堂外邊守著個小廝叫了進來,撤離了這些物件。
沈靖早就離去,帶走的還有那九蟒鞭,可是沈安安心中的恐懼以及身體上的不適卻沒有跟著消失,反而是愈演愈烈。恰逢此時,楠笙的話又響起:“二小姐還是好生跪著吧。”
沈安安心中怨念頗重,卻也不得不強忍著身體上的不適,筆筆直直的跪在了祠堂冰涼的地板上,可是膝下傳來的涼意終究抵不過心中的冰涼。這一切都是因沈嬌而起,若不是沈嬌,她將會是父親唯一的女兒,不僅能得到父親所以的寵溺,與陸堯殿下訂婚的也隻能是她了,他們將會是最令人稱羨的夫妻。可是實際上呢?不僅爹爹對她除以家法,而陸堯殿下更是對她避而遠之,曾經他們可是那麽的心意相通的。
想到陸堯,沈安安又想到了自己請他出遊幾次,卻總不見回應,這讓她心中的恐慌更是無限製的擴大了,原本就是煎熬的罰跪更是煎熬無比。終於支撐不住,倒在了祠堂裏。
楠笙隻得叫人將她暫且安置在祠堂不遠處的一間屋子裏,叫來府醫替她號脈,又回稟了沈靖,卻逢沈靖不在家。楠笙叫來了往日在沈安安身側服侍的兩名丫鬟笛鶯、翠珞,在她身側好生照料著。
待她悠悠轉醒時,已是日上三竿,沈安安隻是遣了翠珞去打探一下有關陸堯的消息,便乖覺的跪在了祠堂,繼續剩下了處罰。沈靖念及她昏迷,便準許了她早了一盞茶的功夫離去。
可真當她拖著傷殘的身子回到虞香閣後,卻被翠珞帶來的消息驚得茫然無措。她感覺大腦已經空洞,反反複複隻響起了這麽一句話:陸堯殿下與六殿下在偵查案件的過程中遭遇了截殺,而他更是因為替陸暄擋了箭矢而身受重傷,如今卻是隻能臥病在床了。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陸堯殿下所查的案件與那苗疆的萬蠱公主有著莫大的關係,事情的起因皆因沈嬌與她起了爭執,所以說這一切的一切,皆是因為沈嬌這個賤人而起,當然還有讓陸堯殿下受到的陸暄,她對他二人的怨懟更為明顯了。
轉眼便是七日,沈安安身上已經好利索了,可是沈靖卻將她囚禁在虞香閣,不得出去,別說是聯係上陸堯殿下了,現在就是想在踏出虞香閣也是個難題!她見不到姨娘、見不到陸堯,這種朕立無援的境地真真叫她差點抓狂了。
在院中獨自生悶氣也不是個解決的辦法,她隻能找發泄,而她的發泄辦法隻有亙古不變的一條——砸瓷器!百年微雕鎮紙,名家製作的花瓶,屋中大大小小的配件讓她砸了不少。
時候,對著滿屋中的狼藉,心情依舊很糟糕。笛鶯在院中收拾著,翠珞被遣去庫房領物件。自楚玥被關進了祠堂後院,她手中的中饋大權被迫移交了不少,但隻因沈嬌不在府中,便由錢嬤嬤代為掌管。
翠珞找到錢嬤嬤的時候,後者正在淩竹閣訓斥憊懶的仆子。自家主子暫時失勢,翠珞隻能腆著臉皮說著奉承的話語。不聊錢嬤嬤開門見山道:“倘若你是來領瓷器的話,還是免了!”
翠珞臉色一陣赧然,這她都沒說,錢嬤嬤又是怎麽知道的?
像是猜出了翠珞的疑惑,錢嬤嬤的唇瓣露出一抹譏誚的微笑:“我這幾日翻了翻庫房的賬本,倒是發現一見有趣至極的事兒,你想知道嗎?”
翠珞直覺上就知道肯定不是好事,於是飛快的搖搖頭,卻見得錢嬤嬤自顧自的接下去:“這二小姐院中領瓷器倒是最為頻繁,而且時間多是在她受到責罰或是生氣後,你說我說的對嗎?”
翠珞一陣驚愕,又一種被洞穿的感覺,但是想到自己主子好歹也是這府中的小姐,底氣便足了幾分,她道:“是又怎麽了?我家小姐好歹也是這府上的二小姐,話說讓賢讓長的,好東西就是應該給我家小姐先挑!不過就是領幾個瓷器,隻要能哄得小姐開心,她將這庫房搬空也是理所當然的,識趣的就趕緊挑幾件像樣的瓷器送到虞香閣,若是惹得小姐不快了,便是有你們好受的了。”
“世人都說二小姐作為第一才女,最是知書達理,依我看來不過就是個喜歡亂發脾氣,愛砸東西的主兒,更是在事後讓丫鬟替自己背黑鍋,真真是丟了鎮國府的臉麵啊!”錢嬤嬤倒是極為不屑的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