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棲遲如夢

  淩霄殿。


  素彌正眯著眼睛，斜倚在榻上小寐。


  不多時，花朝進來了，躡手躡腳地，坐在了素彌的跟前。


  才沒坐多節，卻聽得有細微的腳步聲。


  花朝豎起耳朵，細細聽著。但是，隻聽了一小會兒，他便笑了。


  是父君來了。


  隻見畢真穿著素日的黛色的衣裳，輕輕走了進來。便見到了花朝和正在小寐的素彌。他很快轉身出去，拿了一掛毛毯進來，輕輕蓋在了素彌的身上。


  花朝眼神亮晶晶地望著畢真，低聲笑道：“父君今日做了什麽好吃的早膳？”


  畢真笑著給她打手勢，叫他不要出聲。


  花朝立刻屏氣凝神，笑嘻嘻地看著自家父君。


  忽而，榻上的女子，輕輕側了側身子。


  她笑著起身，道：“文執，我夢見你了。”


  畢真將毛毯收好，拿在手裏，笑著問道：“我猜，是一個好夢？”


  素彌輕輕點頭，道：“我啊，夢見了好多人好多人，瑞姨、章姨、依依，父皇、母後，還有師父、聖黎叔叔，霖幻姐姐、熾兒、大哥，還有姐姐、青檸、音兒。還有青鸞——好多好多的人啦！畢真，你說，我們在棲遲，那是不是，原本就是一個夢呢？”


  畢真笑道：“哪裏就是夢了？我才不要夢醒來，你又不見了！”


  素彌笑道：“夢裏遇見了你，也是一樁極美極美的事情呢！”


  花朝蹭到了娘親身邊，道：“娘親娘親，去用早膳了。阿月姐姐要來催了！”


  素彌將他抱起，道：“好啦好啦，去用早膳吧！文執，你說，音兒她去了哪裏呢？”


  畢真沉聲道：“這，我也不盡知道的。這樣的事情，一向是大祭司比較擅長的。你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我昨兒個跟司命神君細細談了一回，他說，要將在那場非人的屠殺之中冤死的神仙們，都給機會飛升回來呢！指不定，淩音祭司，就會回來見你的。”


  兩人正說著，便已經到了飯廳了。


  兮月正在布菜，素彌低聲對一個宮娥說了句什麽，不多時，大祭司兮嬋祭司，便也過來了。


  兮嬋來的時候，笑道：“師父今日大喜！”


  素彌笑道：“這話，得留著去九華山上去說！”


  兮月笑道：“蒼梧帝君和九華神女的大日子，不就是師父的好日嘛！師父看著，比自己大婚要高興多了！”


  畢真笑道：“怎麽著，你們一個一個的，盡拿你們師父開刷呢！”


  兮月笑道：“陛下這樣護著我們師父呢！”


  正說著，便又宮娥來報，說是紫微帝君、紫微帝後到了。


  畢真笑道：“正好，請進來一同用早膳吧！”


  紫微帝君剛一進來，兮水便道：“師父！”


  畢真在一旁打趣道：“帝君要給阿彌行弟子禮呢！”


  紫微帝君笑道：“可不是，對你也得行弟子禮呢！”


  素彌笑道：“帝君真真是客氣了！怎麽要您跟我們行禮，我們可是小輩呢！”素彌說著，便看著兮水，笑道：“阿水，看著清減了些，可是紫微宮的飯食不合口味？”


  兮水連連搖頭，道：“沒有的師父。近來我食欲不太好呢！紫微宮的飯食尚好。”


  兮嬋笑道：“師父，陛下，帝君，師姐，咱們還是先用膳吧！嚐嚐陛下的手藝！”


  一時，眾人便依次落座了。


  紫微帝君才吃了一口碧簪花粥，悠悠道：“畢真，你手藝不錯。看來菩提的手藝，的的確確是遠不及你。什麽時候去菩提園住上幾日，教一教菩提？”


  畢真才剛拿起筷子，笑道：“帝君開什麽玩笑呢？！菩提仙子的飯食，我卻是吃過的，比我的強多了！哪裏還用的著我教呢！”


  紫微帝君道：“畢真，你啊，不必太過自謙了！菩提手藝前些年是不錯，但是，做得少了，自然不如從前了。畢真你啊，這些年，的的確確是變化了許多了。”


  素彌笑道：“帝君，阿水的手藝，其實是再好不過的。”


  紫微帝君道：“阿水自然隻能做給我一個人吃的。”


  兮水的臉，一下子“騰”地就紅了。兮月和兮嬋，都努著嘴兒笑。


  素彌笑嗬嗬道：“帝君合著來淩霄殿蹭吃的，是舍不得讓阿水做飯麽？”


  紫微帝君笑道：“不可以麽？”


  花朝小殿下一直在很用心地吃飯，聽到這句話，猛地抬頭，道：“也不是不可以。隻是不要常來就是了！花朝歡喜父君寵著娘親呢！帝君來了，父君就隻顧著說話了！”


  畢真聽了，給花朝盛了一碗滿滿的雪彌花露，笑道：“來，把這個吃了。”


  花朝十分歡喜道：“謝謝父君！”


  紫微帝君的笑意斂了幾分，語氣輕鬆道：“好啦，花朝，我不常來就是啦！天後娘娘啊，咱們什麽時候去九華山啊？”


  素彌道：“不是用了早膳就去嗎？”


  紫微帝君道：“你們先去，我可能晚一點兒到呢！我還沒給叢烏預備著禮物呢！這麽些年來，我跟他的走動也不多，實在是稀疏得緊呢！你們看，送什麽禮物才好呢？”


  素彌想了想，道：“娘親最想要的，大概會是歡姨的女紅繡品吧！可惜，如今再不能得了的。父君嘛，自然最歡喜的，還是冷兵器。帝君若是可以，最好去凡間尋一件上好的兵器來，父君一定十分歡喜的！”


  兮水道：“師父，這樣大喜的日子，送兵器會不會不好啊？”


  素彌笑道：“不會的！父君最癡愛的，便是冷兵器了。不論什麽時候給他，他都會開心的。”


  不一會兒，紫微帝君便吃完了。兮水祭司也吃完了，隻略略坐了一會兒，便預備著要走了。


  臨走前，素彌留下了兮水，低聲問她，道：“阿水，在紫微宮過得可好？”


  兮水祭司羞澀一笑，道：“師父，阿水過得尚好。隻是，不能常來淩霄殿陪著師父。還有，師父，清兒什麽時候回來呢？”


  素彌見狀，心中便已明白了七八分，笑道：“清兒大概還有兩年才能回來呢！你過得好，我便放心了。好了，跟帝君一道去吧！一會兒，在九華山見！”


  兮水這才辭了素彌，十分不舍地離開了。


  且說蒼梧帝君大婚，是九界之一件極為盛大的喜事。


  自戰神魂歸天外，上古神祇們大都隱居或是清修，很少再出現在公眾的視野裏。之前紫微帝君大婚，很多人都知道，但是，卻隻有很少人，去了紫微宮觀禮。除了九界天之中，那一眾的老牌神仙們。有的小神仙們，根本都沒怎麽聽說過紫微帝君的名號，隻略略曉得九界天上，有三圍天帝，中央天帝，紫微天帝，青華天帝。甚至，還有不少人以為，紫微帝君是紫微大帝的孩子呢！尤其是這二十萬年箭飛升上來的神仙，更是才第一回聽說，紫微帝君的名號。


  但是，蒼梧帝君，那就不同了。


  誰都知道，蒼梧之界上百千萬年來，乃是不毛之地，九界天之上，常會把犯了小錯誤的神仙們，發落到蒼梧之界，體驗一番仙界的疾苦，回來後，學著好好兒做個大家歡喜的神仙。


  而且，這位新近加封的蒼梧帝君，正是戰功赫赫的戰神之子，大將軍叢烏。


  軍中多少平民子弟，都對這位大將軍，格外敬重。而且，聽聞自從戰神魂歸天外之後，這位戰神之子，便再也沒有修建過府邸，而是一直住在軍中。如今，九界之中，四海太平，天朗氣清，這位大將軍便被擢升為蒼梧帝君，這位大將軍這個時候才大婚。有這樣的一位以九界蒼生為幾任的大將軍，著實是九界天的福祉。這樣的兢兢業業的大將軍，是他們心目中最最合適的蒼梧帝君。


  九華山的山道之上，多少前來道賀的各路的神仙們。


  忽而，一身黛色衣衫的少年，攜著一個一身素衣的極美的女子，出現在了山道之上，兩人手中，還牽著一個極可愛的孩子。


  一時，眾人都不禁放慢了步子，遠遠看著這樣一位美麗的女子。有的仙子，還在竊竊私語著，這是哪家的仙子，生得這樣美豔絕倫。


  隻見女子輕聲同那小孩子說了一句什麽，那小孩子便飛快地自個兒跑上前去了。


  行人之中，便有人在談論著。


  “哎呀，這是怎麽回事兒啊！那樣小的一個孩子，怎生讓他一個人走了！”


  素彌聽得大家議論，便隻淡淡笑著。


  畢真笑道：“想來，我在花朝這麽大年歲時，已經在八界和九界的界之秩序之中，行走自如了。”


  素彌道：“你是在嫌棄你兒子嗎？”


  畢真道：“沒有，隻是覺得，該給這孩子，請個老師了。”


  素彌笑道：“我覺得，我父君就很好啊！”


  畢真笑道：“其實，在棲遲的時候，大將軍，是淩川祭司。”


  淩川祭司！


  久遠的記憶，瞬間蘇醒。


  遙遠的地平線上，有幾隻羽色素白的飛鳥，優雅的滑過。


  素彌望著畢真的眼睛，道：“文執，棲遲如夢。最美的事情，便是讓我遇見了你。”


  畢真緊緊擁住她，道：“阿彌，其實，於我而言，我是終於美夢成真。”


  過往的行人，都不禁側目。這樣一對恩愛的男女，實實在在，是羨煞旁人的。


  然而，在他們彼此的眼裏，卻隻有彼此，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