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換心(二)
陸判點頭應承,他終日處理案件,難得在人間走動,更不曾耳聞這吃酒的講究。“你這學術不精,旁門左道倒是諳熟,若你能將這份心思花在功課上也不愁入不了榜。”陸判冷不丁提起。
朱爾旦麵露難色,遂豪飲一大白。“我本無心考取什麽功名,無奈家中老母殷切,這才來到學堂,腦中無物,便是學不進去,弄得個不上不下,想必今年又要落榜,哎!”說罷又是一番豪飲,心中抑鬱萬分。
不知不覺已到庚時,牆角冒出幾個小鬼,抬著書簡文書來到陸判麵前。
“大人,今日閻王身子不適,這些文書還望大人盡早批閱,小的明日一早來取。”兩個小鬼恭敬施禮,便消失在牆中。
隻留下一疊堆得高高的公文,看著樣子不到早上是批閱不完的。朱爾旦向他杯中添了茶,又剔亮燭光。陸判猙獰的麵容在明滅的燭光,也不顯那麽怖人。隻見他頭也不抬,筆鋒一頓,抬手擱筆,頃刻合上函本,又取了下一本。
朱爾旦立在他身側,也不做聲,幫他研磨,瞧著燭光搖曳,簾幕重重,不覺困意襲來。
“你若是困了先下去休息吧,這文書來的突然,不到早間是批閱不完。”陸判發話,朱爾旦如臨大赦,卻依舊維持著常色。“玨郎,也許早間休息,我一會貼著牆睡,留下半邊以供玨琅休憩。”說罷打了個哈欠,實在是挨不住。
陸判猛然抬頭,頓了片刻,點頭應承。
今日碰到之事太過匪夷所思,朱爾旦飲了不少酒,又伴著困意,沾床邊睡。一夜無夢,醒來,隻剩下殘燭昏黃,陸判早已沒了蹤跡,摸著自己可以留下的半邊,偶然還有熱度……
朱爾旦惶惶,望著整齊幹淨的桌案,堆倒在一旁的酒瓶,器皿,昨日種種,非是南柯一夢……
翌日陸判依舊前來,伏在案上批閱公文,朱爾旦立一旁為他研磨,添茶,處處妥帖。陸判博通古今,時常妙語連珠,朱爾旦新做了幾句窗稿,拿來給陸判審閱。
陸判拿著他窗稿,端詳半天,未置一詞。朱爾但心中卻火燎燎的,這詩稿是他多日苦思冥想大作,拿給了方宏斌張路他二人過目對自己讚不絕口,還鼓勵自己那個孔夫子過目,自己心中雖期許得到孔夫子讚賞,但仍覺不足,不若拿來給見多識廣的陸判現行過目。
“玨郎,如何?我這篇文可謂是驚天地泣鬼神,想來李杜在世也望塵莫及!”朱爾旦見陸判半天不說話,以為他為自己的詩稿震驚,不覺飄飄然。
陸判將他那詩稿隨意仍在一旁,又拿起一疊文書,批改勾勒,見他一副眼巴巴的望著自己,這才幽幽道。“全文不通,句式捏造,未見韻腳,內容空白,你便不是那讀書的料,勸你還是收拾了包裹回到老家吧!”
朱爾旦聞言,又氣又羞,本想著會得到嘉獎,沒想到卻是一陣折辱。
“你,方兄和張兄都言佳句,怎得到你這裏便被說的一文不值,還有你有意折辱我。”朱爾旦怒火中燒,順勢推到陸判麵前的新批閱的文書,讓他說的這般不留情麵,自己也絕非任由他欺淩之輩。
陸判嗤笑一聲,紅色胡子隨著他牛鼻中的氣流,在半空中起伏。“你這呆子,那方張實乃卑鄙小人,你這文章做的稀爛,再拿到你那一向以嚴厲著稱的孔夫子跟前,他若是見了還不得狠狠教育你一番,讓你掩麵無存,你真是好歹不分,我怎會折辱你,日日尋你你還不知的為何?”陸判言語溫緩,漸漸安撫了朱爾旦內心。朱爾旦想想卻有可能,同窗好友阮心讓也時常勸誡自己遠離方張二人,今日陸判又提出,往日自己總是打哈哈,認為都是同窗怎麽也不會陷害自己,但今日之事,幸虧自己沒有拿給孔夫子看,不然後果……
陸判見他不答話,歎了口氣,放下朱筆,牽著他的袖口,倏然,朱爾旦隻覺一陣陰風拂麵,再次睜眼便見他已不在自家,全身置於一陰暗幽冷之處。
“這是到了那裏?為何感覺陰風習習,侵蝕肌膚。”朱爾旦覺得身上無一處不冰涼,不覺靠近陸判,陸判見他縮著腦袋,一張俏臉蒼白毫無血色,知他是凡人,自然抵禦不了陰間陰氣,不覺握緊他的指尖。朱爾旦隻覺細嫩的手指被一人寬大的手掌覆蓋,頓時身上溫暖不已,也不顧什麽三綱九常,順勢鑽入陸判懷中,仰著臉。
“此處是陰間禁地,你是凡人自是抵禦不了邪風,你且抱緊我便好,我身上沾有靈氣可抵禦。”陸判牽著他柔嫩的雙手,不覺細膩滑嫩,連半分繭子都沒有。看著朱爾旦越發順眼。
“哦,那你為何帶我來到此處,陰森森的怪滲人的,玨郎,你就既有此通天本領,不若帶我遊曆四海八川,你我一同遊覽諸天盛景豈不妙哉!”朱爾旦閃爍著晶亮的眸子,神采奕奕。
陸判不忍拒絕,點頭應允。“待你鄉試中了魁元,我便同你攜手,你隻顧著玩樂,學業也不可荒廢。”陸判點點他的鼻子。
朱爾旦聞言頓時萎靡,自己腦中無物讓他如何考魁元……
不覺一陣馨香襲來,遠處閃現光亮,似看見一片莊園,期間繁花異草,蝴蝶嬉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