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兩不相欠
三天後的一個陰雨天，江佩柔正式籌備了自己丈夫的葬禮。
窗外陰雨連綿，女人一身黑色女士西裝站在一側，麵前的客人來往臉上偶有帶著淚痕，不知道為什麽這些在江佩柔心裏卻格外陌生。來的客人大多都是宋振峰生前生意上的夥伴，任誰都不會想過他會出現這樣的意外，“嫂子，我知道宋哥的公司出了問題，以後要是有困難就來找弟弟，千萬別和我客氣。”一個年輕人走到她身邊異常憤慨，江佩柔木訥的聆聽卻沒有任何反應。
實話說，她並不認識這個男人。
男人歎了聲氣，隻當她是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搖搖頭走了。
抬眼看了看大廳正中間那張黑色照片，江佩柔甚至不敢相信自己連丈夫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上，“你一走了之倒好，我該怎麽辦？”江佩柔喃喃自語，麵對已經離去的人，剩下的就隻有無盡的沉默。
回想從結婚到現在這二十多年的日子，她不能接受朝夕相處的丈夫就這麽扔下她和女兒兩個人撒手人寰，到底是因為什麽？能讓一個家庭瞬間瓦解，不留一點餘地。
“王嫂。”叫住剛從自己麵前走過的女人，江佩柔問道：“小涵還是沒有出現嗎？”
保姆搖頭，回答道：“沒有夫人，我剛才打過小姐的電話，可是對方沒有接通。按道理說小姐是知道的，可是為什麽……”
“算了再等等吧，你先進去。”江佩柔搖頭阻止了她繼續說下去的動作，她知道女兒一定還是記恨著上次在醫院的事，可如果錯過了今天，就真的沒有再見父親的機會了。
黑色的奔馳穩穩停在門口，男人撐著傘一身黑色西裝，遠遠看見那個女人不禁鬆了鬆領口，上前輕聲道：“宋夫人。”江佩柔順勢回身，停頓了一秒隨後問道：“怎麽？還想趕盡殺絕讓我也死在公司不成？”罪魁禍首的出現無疑加重了江佩柔的心理負擔，她現在不想見到任何一個和他有關的人。
陳牧驚愕她所說的話，不過轉念也能理解她這種想法，解釋道：“宋老板的死與我們之間的合同可是沒有任何關係。”說完覺得不對，又加了一句，“宋夫人可要講理，不能血口噴人。”他是帶著誠意出現在江佩柔麵前的，可不是來聽指責的。
三天前一早打給宋家電話的那個人正是陳牧，出了這樣的事是誰都不想的，可歸根結底，不能把錯怪罪在別人頭上。如果不是宋雨涵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無理之事，簡逸辰又怎麽會去想收購宋氏集團。
江佩柔看著年輕人滿眼的鄙夷，反問道：“與公司沒關係，難道與簡逸辰沒有關係嗎？”
此話一出陳牧語塞，“你走吧，我不想看見和姓簡的有關的人。”江佩柔轉身準備會大廳，又聽見陳牧在身後說道：“不想看見和姓簡的有關的人，這其中……不知道包不包括您女兒。”
“你什麽意思？”江佩柔回身，眼睛淩厲的盯著陳牧，“沒什麽意思，宋夫人別誤會。宋老板這一死，我不相信對夫人來說不是好事，好心提醒一句，您的兩個女兒都和姓簡的脫不開幹係，所以……就算您再討厭我也必須坦誠相待了。”
“你……”
陳牧回頭示意身後的人把提前準備好的東西拿出來，隨後說道：“這事雖然和逸辰沒有關係，可畢竟您是曉曉的親生母親，這點心意是逸辰特地派我送來的，不成敬意，還請笑納。”將箱子交到江佩柔手裏，陳牧微微一笑，“宋夫人還有要緊的事忙吧，小侄就不打擾了。希望有一天，您能得到曉曉的原諒。”
車子絕塵而去，江佩柔手裏還拎著皮箱，腦海裏卻回憶著陳牧剛才所說的話，“宋老板這一死，我不相信對夫人來說不是好事。”
他，又怎麽會知道？
淅瀝瀝的雨點落在身上，角落裏的那個女人將這一切收進眼底，眼裏充斥著溫熱的液體，身體冰冷的要命，手攥緊衣角末了看見女人走進大廳才從包裏拿出手機，“隻要你答應我的要求，你想怎樣，一切隨你。”聽到對方爽朗的笑聲女人猶如被閃電擊中般渾身顫抖，手機屏幕上低落的雨水甚至已經看不清時間，女人狠狠吸了吸鼻子。
你欠我的，我遲早都要從她身上討回來。
送走最後幾位客人，江佩柔的小腿早已經沒有任何知覺，“夫人，我扶您過去休息會兒吧。”保姆上前，打從自己跟著宋家起就沒見夫人這麽辛苦，“我沒事，看看還有沒有什麽事沒做到，我要讓振峰風風光光的離開。”這是她對他唯一能做的，最後一點補償。
“夫人……”
“哼，然後就再也沒有人打擾你了是嗎？”宋雨涵緩緩走進大廳，看著周圍滿眼的白色，心裏難受的要命。保姆聞聲看去，小聲道：“小姐……”
“小涵……”江佩柔順勢看向說話的人，那人渾身都已經濕透，頭發上的雨水滴滴答答的滲入地毯，“外麵下雨了怎麽也不打傘，要是感冒了怎麽辦？你爸爸看見會心疼的。”上前試圖幫她脫下濕透的外套，沒想到被那人狠狠甩開，“你別碰我。”宋雨涵眼睛掃過麵前父親的遺像，隨後將視線定格在母親身上，“你現在還能空出心思來關心我的死活嗎？”
江佩柔忽略她語氣裏的輕蔑，解釋道：“你是我女兒，媽媽到什麽時候最放心不下的都是你。”
“哈……我問你，那是什麽？”透過江佩柔，宋雨涵指著她身後的皮箱，自己剛才在外麵已經看個一清二楚，看她還能編出什麽瞎話來騙自己。
江佩柔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隨後問道：“你都看見了？”
“我不該看見是嗎？我不該知道你為自己以後做打算的事是嗎？”宋雨涵聲音冰冷的要命，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和母親這樣講話，也從未想過父親就這麽忍心扔下自己，連一句話甚至一麵自己都沒有再見過。
“你別這樣小涵，你聽媽媽解釋，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媽媽……”
“別在我麵前提這兩個字，你覺得你現在有資格嗎？”
保姆在一旁已經看不下去，不禁小聲提醒，“小姐，夫人已經站了整整一天，忙了很多事辛苦的很。小姐明知道今天是老爺葬禮的……”
“閉嘴，什麽時候輪到你這個下人來教育我？”宋雨涵狠狠瞪了保姆一眼，她每天在網上已經被罵的狗血淋頭，難道在現實生活中還要忍受自家保姆的斥責不成？
“小涵，你給我適可而止，不準你這麽和王嫂說話。”江佩柔也上來三分脾氣，麵對這樣不懂事的女兒，她能理解她對自己的恨卻不能理解將這份恨意蔓延到不相幹的人身上，“好啊，你們都能教育我，都能指責我。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這個你伺候了二十多年的女人，看看她到底有多麽陰險狡詐，玩弄我父親的感情。”
“啪。”清脆的耳光聲在大廳裏聽來格外刺耳，保姆倒吸一口涼氣，看著頭被打偏一側的小姐沒敢說話，“媽媽在你眼裏就是這麽一個不堪的女人嗎？”江佩柔氣的渾身發抖，女兒的話針針見血，早已將她千瘡百孔的心刺個稀巴爛。
“你打我？”宋雨涵捂著臉紅著雙眼指向遠處宋振峰的照片，大聲問：“你當著爸爸的麵打我？”
雖說這不是第一次挨母親的打，可這次並不一樣，宋雨涵知道她是真的傷透母親了。父親的突然離世無疑對母親來說是最痛苦的，宋雨涵不是不想安靜坐下來好好安慰她，可心底總有一個聲音在告訴自己，她安慰的也是舒曉的母親。
她絕不能忍受，那個搶走了她一切的女人。
“夫人……”保姆扶住眼前搖搖欲墜的女人，隨後看了自家小姐一眼沒說話，扶著人到沙發上，“小涵，不管媽媽以前做了多少錯事，這麽多年，難道還不夠彌補的嗎？”20年來她沒有工作過，一心一意守著丈夫女兒，守著整個家，就是為了填補自己當年犯錯的空缺，可還是沒想到，自己所做的這一切，卻得不到女兒的認可。
“彌補？現在爸爸不在了，公司沒了，家也沒了，彌補又有什麽用？”
宋雨涵不知道假如父親沒有自殺，知道了現在的情況會怎麽樣，從前自己女兒的未婚夫現在卻要娶自己夫人和小三在外麵懷上的野種，宋雨涵心裏不禁冷笑，舒曉和自己還真是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江佩柔支撐著頭眼前一陣陣的眩暈，擺擺手良久才說道：“去看你爸爸最後一眼吧。”
“以後我會親自和爸爸說抱歉，而你，作為一個出過軌的女人，根本不會再有這個資格。”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宋雨涵轉身不顧一切的衝進雨裏，剩下的一切，都交給她自己慢慢討回。
她想得到的，終究要靠著自己一點點爭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