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老巫婆
噴氣管道劇烈震動，巨大的轟鳴聲攪亂了寂靜的夜空，飛甲越過小山丘，落在了偏僻的小鄉村裏。
“奶奶，奶奶，天使下凡了！”放牛娃比爾丟下了牽牛繩，一路奔跑著，挨家挨戶敲著門，“大家都別怕了，天使聽到我們的禱告，下凡來救我們了！”
燈光接連亮起，搖曳的火把衝出茅草屋，一點兩點，伴著特殊含義的木槌敲擊聲，聚成一圈，火光照亮了祭壇，身著紫黑長袍的老婦人，跪在地上，雙臂被人反綁在背後，中間插著一把掃帚。
比爾推開人群，扶起老婦人，興奮道：“我奶奶沒騙人，瞧，天使來拯救我們了！”
人群齊刷朝著山丘的高處望去。
瓦利三人遲遲不敢下山，初次踏入島外的世界，謹慎些總沒有壞處。山下綁著個老人，似乎在舉行著什麽儀式，瓦利聽米樂介紹過一些神秘的儀式，大多要獻祭活人，召喚鬼呀，怪物呀……亂七八糟的，他可不想沾上這些不幹淨的東西。
黑匣子交到小白狼手裏，瓦利把使用方法簡單介紹了一些。小奶牛體力不支，雙臂冰冷毫無血色，但仍勉強著自己站住腳，讓瓦利靠在柔軟的背上。
“姐姐別怕，我保護你”，小白狼信心滿滿握著黑匣子的背帶。
瓦利笑得咳嗽了幾聲，從腰間掏出石錘，手一抖，差些滑了出去，好在一隻溫暖的手掌貼了上來，幫他握緊了拳頭。瓦利側著頭，下巴搭在小奶牛的右肩，山下湧上來幾個舉著火把的女人，另一隻手裏都握著鋒利的菜刀。
瓦利搖了搖頭，“別輕易出手，惹惱了山下的人，指不定沾上多大的麻煩。”
小奶牛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肩上稀疏胡茬的痛感，刺得心窩癢癢，耳朵紅的發燙，不得不拚命咬著唇角。
“不愧是鳥蛋，遇事隻會滾蛋！”
瓦利轉頭敲了敲小白狼懷中的黑匣子，一臉疑惑：“我以前不相信世上有奇跡，但看到你還活著，我信了。”
就在瓦利小白狼兩人即將爭吵時，小奶牛突然身子一顫，滑如清泉的金色長發捋過右肩，遮住了熱汗淋漓的肩膀，“別……別鬧了，她們快上來了”。
瓦利匆忙咬破手指，點在左掌，史萊姆瞬間充滿了二人指間的縫隙，“賭一賭，看能不能嚇跑她們。”
魔寶具的變大或縮小改變不了重量，靠著史萊姆殘存的魔力，石錘很快在瓦利手中膨脹成了三米的大錘，剛踏上山頂的女人們，撲通跪倒在地，臉色又驚又喜，瓦利暫時鬆了口氣。
“天使大人，請救救我們的丈夫吧！”女人們整齊磕頭哀求著。
此時，祭壇上的老婦人已經被鬆了綁，閉著眼雙手高舉著，“月神之光將會為我們鋪開通往天國的道路，掃清一切妖魔鬼怪，快去迎接月神的使者吧。”
女人們高舉著火把跑去，老婦人悄悄灑了一把白色粉末，火把掃過粉霧，無數幽綠的火苗竄出，緊貼著奔跑的人群上山。“謝天謝地，免得老太婆我動手了……”
瓦利收回了石錘，笑道：“鬼火這種小把戲，小爺我十歲就玩膩了。”
下半夜，小山村的女人們收拾出平常碾麥麵的水車木屋，安排瓦利等人住下，又送來了不少麵包，蝦醬，以及當地一種藥草熬成的熱飲。老巫婆示意眾人退下，擺了擺手，小孫子比爾急忙關上了大門。
水車旁有一張鵝卵石砌成的台子，小奶牛鋪了一寸多高的麥稈，扶著瓦利躺下，自己坐在台邊，慢慢把他的頭放在大腿上，習慣性摸起他的胡茬。瓦利把手伸進那條金色瀑布裏，嗅著發香，側過頭打量著眼前的祖孫二人，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情。
聽村裏女人的說，兩周前她們的丈夫一塊去山上收集過冬的木柴，可是一去人就沒了音信，村裏的巫婆說是他們被魔鬼抓走了，隻要認真祈禱，並獻出最珍貴的寶物，月神就會派下使者來拯救他們。
這是個遠離城市的村落，裏麵的人甚至會把騙人的魔術當成神跡來磕頭供奉，自己小露手腳，她們便認定是月神的使者。可笑又可悲。
老巫婆淡定拿刀叉在麵包片上抹了一層蝦醬，細嚼慢咽起來，“年紀大了，腸胃不太好，飯吃太急，容易噎著。”
瓦利揉了揉肚子，小奶牛心領神會，拿過小白狼嘴裏咬了半口的蝦醬麵包，掰下食指粗細的麵包條，喂給瓦利吃。
老巫婆雙手捧著霧氣騰騰的杯子，向床前挪了挪椅子，“大家都是騙子，混點吃喝而已，給個老太婆個麵子，養好傷就趕緊走吧。村子裏的女人沒了丈夫，以後的日子好不到哪去，這單生意，老太婆不想賺，你們也打消這個念頭吧。”
小白狼氣呼呼站了出來，“呸，我們才不會像你這樣無恥，連女人都騙。”
老巫婆黃濁的眼珠掃過瘦成皮包骨的小白狼，放下杯子，“唉……老太婆雖然不是真正的巫婆，可看姻緣卻看得很準，這也是村裏的人一直相信我的原因。你呀，命不太好，意中人會很花心，而且是個瞎子。”
未等小白狼破口大罵，瓦利躲在小奶牛懷裏幸災樂禍，“綠油油啊，綠油油……”
瞧著少年身後的金發少女一臉期待的神情，老巫婆眼底閃過一絲精明，臉上的褶子因為微笑，擠到了一塊，滿口黑牙散發著煙臭味，“恭喜啊，小姐將來會生下兩個貌若天仙的女兒。”
小奶牛俏臉一紅，捏著麵包的手一不留神滑進少年胸膛，瓦利壞笑道：“太著急了吧。”
小奶牛摸著少年胡茬，藍瞳裏盡是溫情，就像漂泊的船隻忽然瞧見了頂塔，喜悅之後，躺在船裏安詳枕著雙手望著燈光。
老巫婆拉著孫子的手走出大門，語重心長道：“比爾，你要記住，壞人需要的是難聽的真話，好人需要的是好聽的假話，人的價值是靠被別人利用多少衡量的。”
比爾搖了搖頭，吹了吹哨子，“奶奶，我隻會放牛。”
老巫婆歎了口氣，一路上心事重重，連著摔了幾個跟頭，“人走太急，容易摔著，慢慢來吧，我的皇子大人。”聲音極小，隻在老人心頭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