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飛吧!
米樂不急著動手,從輪椅裏掏出一支鐵管,頂頭裹上麻衣,點燃後,對著塔頂奮力一擲,“賭一個銅幣,你肯定在油台裏加了不少潘多拉粉末”。
嘭的一聲巨響,塔頂四處飛濺著滾燙的鐵水,躺在油台旁昏迷中的禿子鍛造師,剛好被鐵水潑了一身,一命嗚呼。
“記住,今天欠我一枚銅幣。”
令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的笑聲停到了木屋前,米樂敲了敲門,裏麵傳來溫柔的聲音,“瓦利哥哥快進來喝湯”。
撲鼻的香味從門縫裏飄出,米樂深嗅了一口,臉上浮現出一絲燥熱,“平時小奶牛身上總有股惡臭,隻有在你身邊時,才會香噴噴。如果不是急著離開小島,真想體驗一把騎牛的滋味。”
瓦利再次吐出一口淤血,手中石錘慢慢變大,可他太虛脫了,石錘從手裏滑落,史萊姆也消失不見。
門開了,熱氣騰騰的魚湯撒了滿地,米樂嘴裏發著嘖嘖的歎氣聲,“敗家小娘們,如此鮮美的魚湯可不能浪費呀”,趕緊趴在地上,將台階上的魚湯吸入肚裏。
“別亂動,當心我手一個不穩,你的鳥蛋哥哥,變成碎蛋哥哥!”米樂邊拿鋼刺搭在瓦利腹部,邊吸著魚湯。
“記住,浪費糧食,就是浪費金錢”,米樂站起身,抓過小奶牛金黃的長發,放在滿是黃牙的嘴裏嚼著,“真香呀。”
小奶牛忍著眼眶裏的淚水,很快反應過來,走出屋子,關上門,上了把鎖。“瓦利哥哥你也太不小心了,掛繩上的衣服幹了,我幫你換一身。”
“姐,魚湯就那一碗了,鳥蛋摔了,算他倒黴”,屋裏傳出細微的陶器碰撞,以及大口大口吸溜的聲音。
小奶牛扯過頭發,冷冰冰靠著門扇,“你要飛甲,我要瓦利哥哥,各取所需,互不打擾。”
“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簡單”,米樂把輪椅推上前,小奶牛趕忙把耳朵貼在血人的胸口,手捂著瓦利的嘴巴,“不要說話,省點力氣。”
“飛甲就在……”,話沒說完,小奶牛感覺到掌心傳來涼颼颼的觸感,心頭一晃,臉色漸紅。
“在哪裏,快說啊!”米樂一時著急,打了小奶牛一巴掌,“爛貨,快說在哪!”
臉上火辣辣的疼痛讓小奶牛冷靜下來,瓦利向右挪了挪下巴,小奶牛抬起頭,瞪了米樂一眼,“在火爐旁邊的地下埋著呢,想要自己去挖。”
“爛貨,你先去挖!”,米樂晃了晃鋼刺。
輪椅上,瓦利輕輕眨了下眼,小奶牛安心拿著鐵鏟在火爐旁挖著。
這時,瓦利突然掙紮地從輪椅上滾下,重重跌在地上,沾了一身泥土,米樂蹲下身子,譏諷道:“以前小奶牛受欺負時,沒見你出頭,這才睡了半年,真睡出感情來了?”
瓦利像隻烏龜趴在地上,遲緩伸出滿是泥土的手掌,顫抖握住了米樂的鋼鐵外骨骼,“求你,帶她離開這座島”。
米樂吐了口濃痰,指著說:“你會把別人吐的一口濃痰帶在身邊嗎?”,笑著拿起一把鐵鏟,在火爐旁挖起了土。
爐焰燒得很旺,米樂不時拿袖子擦幹額頭的熱汗,剛才兩人的對話,小奶牛聽得一字不差,忍了很久,眼淚終是劃過臉龐,一顆顆砸在地上。
“少裝可憐,鳥蛋傻,流點眼淚就能讓他乖乖聽話,可你我是一類人,注定要下地獄,別在我麵前演戲”,米樂又重重丟了兩字,“爛貨!”
“口口聲聲喊我爛貨,可心裏饞的不行吧,真可憐……”,少女突如其來的笑聲越發得詭異,米樂一時間有些恍惚,仿佛看到少女嘴裏長出一對尖齒,原本清澈的藍瞳,豎成一線,閃爍著紫色光芒。
米樂身子僵住了,那一刻就像是靈魂被抽了出來,恐怖的感覺持續了十幾秒,耳旁傳來一陣獨特的煙嗓女聲:我在地獄等著你!
米樂回過神,後背滿是冷汗,雙腿不停地打顫,剛想掐下大腿冷靜下來,卻聽得啪的一聲,外骨骼腿架蹦出兩個彈簧,關節一一融化,他急忙轉過身子,想扶住爐台不讓自己摔倒,一道銀光閃過,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小奶牛舉起鐵鏟,這次不會再手滑了,對準米樂的雙眼,連刺了兩下。
米樂痛醒了,捂著雙眼在地上打著連滾,臉扭曲起來,大喊大叫。
屋裏小白狼喊道:“什麽怪物叫得這麽難聽?”
“反正不是人!”小奶牛擦了擦手上的血,背起瓦利向發瘋的怪物走去。米樂跪在地麵,雙手亂抓著空氣,“爛貨,你到底做了什麽!”
沒等小奶牛出手,瓦利先朝他吐了口血痰,“我在你外骨骼腿架最關鍵的轉軸上,同時塗了兩種潘多拉粉末,旁邊就是火爐,轉軸快速吸熱儲熱,達到200℃就會融化,人渣,這口痰還給你!”
搜到米樂身上的太陽之淚後,小奶牛背著瓦利回了屋,重新關上大門。油盞快燒幹了,小白狼急忙添了些新油,拉過姐姐走到角落,“別管鳥蛋了,咱們快點離開這座魔鬼島。”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小奶牛推開弟弟,架起兩口鍋,一口燒魚湯,一口溫紅酒。魚湯咕咕冒著白沫,小奶牛撕下衣袖,蘸了溫熱的紅酒,輕輕擦著瓦利身上的傷口。
“別人說你是狼,你還真把自己當白眼狼了。”
小白狼眼圈紅紅,縮在牆角抱著雙腿。
瓦利搖了搖頭,拉了拉小奶牛的衣角,小奶牛拿手指封住他的唇角,兩人會心一笑,手掌交叉在一起。
小白狼委屈巴巴咬著指甲。
“島上的人很快會尋上門,看我死沒死。現在沒水沒糧,我們挺不過幾天的,必須馬上走。”
“可你傷的這麽重,萬一……”,纖白的拇指劃過滿是老繭的指間,刺得小奶牛鼻子一酸,捂著嘴忍著傷心的眼淚。
“人活著不就是一口氣嘛,隻要我拚命喘氣,魔王也帶不走我!”
小白狼從床下拉出兩條兩米長的大箱子,花了十幾分鍾將箱子裏的半成品,組成一套完整的飛甲,小奶牛吃力抱起臉色蒼白的銀發少年,蹣跚踏上飛甲,“瓦利哥哥,放心吧,你還有另一口氣。”
小白狼歎了口氣,十指張開捂住了雙眼,“姐……姐姐,走吧!”
臉上紅暈未消,小奶牛挺了挺胸脯,眼睛濕潤了。
瓦利舔了舔唇角,心莫名痛了起來,如果從一開始少女就收起嫵媚,在他身邊哪怕隻是發自內心的笑一笑,他都會豁出命去,不讓島上的人傷害她。可……一切都太晚了。十幾年的點點滴滴飛快閃過瓦利腦海,心頭的石頭越發重了起來。
一望無際的海麵平靜得像麵鏡子,飛甲慢慢下降,瓦利忍不住對著鏡子裏的厭世臉罵道:“你真的蠢死了!”
傷口再次崩裂,嘴裏大口大口吐著鮮血,小奶牛抱著瓦利抽不出雙手,急的眼淚團團打轉。
“對不起,對不起……”,無數聲道歉打碎了鏡子,最後在一聲沙啞中歸於平靜,“一個人太冷了”。
晚霞傾灑在海麵上,少女溫暖地把臉貼在銀發少年額頭,“瓦利哥哥,這不就暖和了嘛。”
遠處,七彩的燈光越發清晰,像是彩虹在慶祝雨後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