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走親戚
大年初二，正是我們這裏走親戚的時候。
本來，我是不願意走親戚的，家裏雖窮，也有包好的餃子，有幾個菜，在家裏一坐，有吃有喝，誰的臉色也不用看；再一個我這人性格內向，不願意多說話，大冷天的跑十幾裏地，那裏比得上在家裏熱熱乎乎吃一碗餃子。
父親說：“走吧，去吧，平時都不去你姥姥家，過年時候再不去，就說不過去了。再一說，在路上也可以替我騎一騎三輪車。”
話都說到這份上，我還能夠說什麽？
看著家裏麵那個有些破舊的三輪車，上麵的紅花暗底的油漆，已經斑斑剝落，鐵皮上麵的鐵鏽，很是不少，如果說用手一撫，鐵鏽會沙沙墜落。
上麵放著一個涼席，涼席上放著一個被子，是讓母親和妹妹坐的。
三輪車已經有好幾個年頭了，最主要是我們家沒有人愛惜它，風吹日曬，幾年時間，讓他變得異常蒼老，過早地到了應該退休的年齡了。
我知道，三輪車空車蹬著都很沉，更何況上麵坐著兩個人。
我也不想父親非常勞累，還有的是父親愛喝酒，我也恐怕父親喝多了，我去了就能夠為父親擋一擋。
半路上，買了一箱最便宜的方便麵，買了一箱龍須麵，到我姥姥家去也就是這兩箱子東西。
我想提醒父親一下，時間都到了二零一零年了，買的東西太少了。
想一想，家裏麵隻有一頭牛，一年下來一隻小牛犢；還有五畝地，糧食收入，其餘的就沒有收入了，這些收入顧不著家裏麵的五個人花銷。
甚至說，買這些東西，父親都是咬牙買的，我還提什麽要求，難道說走親戚時候的麵子，比著父親難過還重要。
我什麽都沒有說，我沒有能力改變一切。
父親買過東西，算賬，我就坐到三輪車上，讓父親騎著我的三心牌自行車。
走在路上，那真是拉風，自行車呼啦啦，三輪車嘩啦啦，一路上，他們雖然說是合唱，卻是各自唱著各自的調子，沒有半點能夠相容的意思。
一路上，一輛輛轎車，電車，電三輪，奔馬車跑過，呼嘯奔騰，帶著呼嘯風聲，跑過去，把一地土塵蕩漾在我們一家人身上。
大年初二，還是很冷的，到了我姥姥家的時候，我渾身是汗。
好容易到了我姥姥家，我妗妗表弟接出來。
我一共五個姨姨，他們全來了。
親戚之間相互寒暄，坐在一起啦啦話。
片刻功夫，就要到我舅舅家的本家那裏，給年長的長輩拜年，於是乎，我們七八個人，浩浩蕩蕩出來了家門，挨著家給他們拜年。
新年時候，前來拜年，人家都非常熱情，端出來瓜子糖果，拿出來香煙。
拜過年之後，他們熱情地讓我們：“今天中午別走了，就在我這裏，我這裏已經準備好了。”
我姨夫就說：“中啊，中啊，等到咱們的本家走一個遍，我們一定來。”
本家的人就把我們送出來家門，還在招呼我們：“記住啊，今天天中午一定要在我這裏。”
我們一邊走，就看到我姨夫揮手：“回去吧，回去吧，你放心，我們一定在你這裏的。”
再回到我姥姥家，已經是中午了。
親戚之間就要發壓歲錢，別人相互之間給的是二十，五十，給到我了，我搖搖頭：“我年齡大不要。”
緊接著，我父親說：“相互之間對消算了，也別相互給了。”
父親隻給了舅舅家的兩個孩子兩個十塊錢。
姨姨之間好像也同意了這種說法，真沒有人在給我們壓歲錢。
最後，還是我姥姥給了我妹妹二十塊錢的壓歲錢，我妗妗給了她十塊錢。妹妹很懂事地把壓歲錢給了父親。
吃飯了，由於我的年齡已經比較大，就讓我坐在大人的桌子上。
大人們之間有什麽說的，相互之間隻不過說，今年在那裏幹什麽活，什麽樣生意比較好，今年掙錢多少，自己還有什麽打算。
然後就是鬥酒，我們這裏喝酒有一個規矩，那就是隻要是不能讓別人喝多，你不算是一個好的喝酒者。
現在喝酒，用的都是裝二兩半的瓷碗，先是平端，你喝我也喝。
他們講究，三口一碗。也就是說喝三次一定要這一碗酒喝光。三次喝過，倒酒人要給桌子上麵的人倒酒，有人就查看一下酒杯，看看有沒有人沒有喝完。
沒有喝完那是不行的，你說你酒量小，頭一盅一定要好好喝，絕對不能夠通融，這是規矩，酒桌上麵的規矩比天大，無論是誰都要遵守。
第二杯酒，你如果不能夠喝，可以放在那裏。
於是乎，喝完第一杯，大家吃菜，倒上第二杯。
其實，第二杯也是要三口喝完，你說你喝不了，他們說做人都是兩條腿走路，你說說哪裏有一條腿走路的，我們都喝了，你為啥不喝，自家兄弟，誰還會難為你不成？喝了喝了……
第二杯下肚，就會倒上來第三杯。
勸酒的理由花樣百出，說什麽為了來年豐收喝一杯，為了今年大收獲喝一杯，為了黨的政策好喝一杯，為了咱們一年聚一次喝一杯……
酒桌之上，說起來我的學習，父親說我的學習很好，隻不過上大學沒有錢罷了。
於是乎，我的姨夫拍著胸脯說：“這件事好辦，你沒有錢到時候找我們，咱們姐妹七個，一個人一千元，還拿不出來一萬元。”
“就是麽，孩子的事情，能夠算是一件大事，這件事我們都會幫忙。”
“哥，你放心，隻要是柳鬆考上大學，我給你拿出來三千五千不算個問題。”
“就是啊，隻要是孩子學習好，隻要是孩子能夠考上。”
……
我心裏當時也非常激動，什麽事親戚，這就是親戚，在你需要幫助的時候，最需要支持的時候，他們能夠給你支持。
我在心中想到，就算是你們平時對我們家看不起，隻要是能夠在人身的大問題上麵幫一點忙，也算是非常不錯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我看到父親喝得已經到了邊沿上麵，不能夠再喝了，再喝酒就會出現問題，喝多了怎麽辦？於是，我拿過來爹爹的酒杯說道：“我爸不能再喝酒了，我替著他喝吧。”
我三姨夫就說：“你替他可以，你先喝一杯酒，然後算是入席。”
我這人多直，端起來一杯酒，一飲而下。
那一天，我喝了三杯，也就是七兩多酒，我沒有喝多。
回家路上，被北風一吹，我都感覺渾身有些熱，我拉開了羽絨服上麵的一些拉鎖，帶著媽媽和妹妹，朝著家裏走去。
倒是我爹，騎著我的三心牌自行車，已經有些搖搖晃晃。
想起來我姨夫和舅舅的許諾，心裏麵才算是踏實了一些，有時候親戚還是親戚，在重要時刻，才能夠顯示出來親戚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