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趕集
我真想一覺睡到大天亮,睡到十二點,睡他一個泰山不落土。
從去上學開始的九月到現在,四個月時間裏,我沒有一覺睡到自然醒的,睡覺就成了我心中最夢想的事情。
哪裏知道,二十八那天,父親直接把握從被窩裏拽出來,美其名曰:要我好好吃早餐。
我都要哭了:“爹,一頓早飯不吃,也餓不死吧,我四個月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了啊。”
爹爹沒有半點通融的樣子:“吃過早飯,和我到興華商城去趕集,該置辦年貨了。”
我真是不情不願,每天十一點半到十二點睡覺,每天四點半起床,我是絕對的比狗睡的都晚,比雞起的都早,絕對不是誇張。到家了睡一個好覺,居然成為了奢望。
我不情不願,卻不能夠不起來。
興華商城,不過是我們臨河市一個菜市場而已,中國人有個習慣,把什麽事情都往大裏麵說,一個小小的縣城的菜市場,也能夠為振興中華做出貢獻。閑扯淡麽,這和振興中華有半毛錢的關係麽,卻愣是叫做興華商城,高大上的名字。
由此,你也可以知道一點,那就是中國人很事情,名不副實,也是有原因的。
沒有進入到興華商城,大路兩邊都是買賣菜的商販:芹菜、蒜薹、菠菜、芫荽……青菜類的;蓮藕、銀條、山藥……根塊類的;平菇、香菇、白菇,金針菇……蘑菇類的;青魚紅魚草魚鰱魚……魚類的;海參、遊魚、黃花魚……海鮮類的,等等。
還有賣鞭炮和門神的,糖果瓜子的,做買賣的商戶一家挨著一家,在大道兩邊鋪擺開來,綿延非常遠。
或許是到了春節二十八的緣故,每個攤位前麵都有顧客在挑選,在討價還價。老板和顧客之間,或者是和顏悅色,談笑自若;或者是言語激烈,劍拔弩張;或者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或者是聲東擊西,暗度陳倉……
這是一場實力和智力的遊戲,這是一次百姓智慧的碰撞。
商家有可能以次充好,缺斤短兩,還可能,你有千條計,我有老主意;買家也就挑剔異常,潔白的白菜幫子還要剝下來三四層,稱頭冒高還要繞一點,搭一點,算賬時候再少給一點。
頓時,整一個市場喧鬧起來,問價錢的,論斤兩的,讓算賬的,討論公道的,不一而足。
老爹圍著菜市場轉悠,光看那些價錢最便宜的菜:比如說蓮藕棒子,那是蓮藕最不好的地方,或者是別人撿掉的,蓮藕三四塊錢一斤,這些隻有塊吧,或者是幾毛。
比如說蒜薹三四塊一斤,我們就買一塊錢一斤的芹菜,比如說紅辣椒比較貴,我們就買比較便宜的青辣椒。
挑挑揀揀,走走看看,一路上是,人流洶湧,好像是站不住腳丫子。
看著父親“精挑細選”,買那種菜都要算著賬目,我的鼻子裏麵就是酸楚,窮日子難過就是這麽來的,父親在菜市場來回走,菜販子們雖然說沒有冷嘲熱諷,他們的眼光中有得是不屑。
我什麽都沒有說,在我沒有能力改善家庭狀況的時候,我不會對父親指手畫腳,現在的指手畫腳,不是我能耐,而是我無知無能的表現。
如果我指手畫腳,讓父親買這買那,是故意刁難父親,會讓本已經裹肚撐的父親,變得更加的艱難。
我不願父親傷心,其實,在我心裏,我不願意我身邊的每一個和我有關係的人傷心。
我要等,等將來我有了實力,足以改變這種困境的時候,我再說話,到那時候,我會問父親喜歡吃什麽?喜歡什麽咱們就買最好的。
我們在興華商城轉悠了兩個小時,割了肉,買來門神,買來鞭炮糖果,買來菜肴……反正我們家沒有客人,有得隻是我們一家人,好歹都可以。
父親顯然很滿意,問我:“小鬆啊,你看還有沒有啥東西要買。”
我拍拍三心牌自行車後麵的編織袋,滿滿的一編織袋子物件:“爹,咱們都買了這麽多了,還有什麽要求啊,可以回家了。”
爹看看我:“孩兒啦,你看你是不是買一身衣服。”
父親一邊吸著煙袋,一遍思思謀謀問道。
我當時就笑了:“爹,哪裏還用得著那些,你看看,我身上這一身羽絨服,是我朋友送給我的,挺好的,幹嘛要花那個冤枉錢。”
爹爹看看我的羽絨服,他不認識羽絨服的好壞,也大概衣兜裏麵所剩不多,也就沒有堅持:“嗯嗯,既然你說了,那好吧,我們回家吧。”
好勒!我答應一聲,和父親從興華商城南邊的路要回家。
就在這時候,我聽到一聲非常熟悉的聲音喊我:“柳鬆,柳鬆——”
都不用轉身,我就能夠聽出來聲音是誰?汪涵玉——我同桌。
轉過臉來,看到汪涵玉身穿粉紅色的韓版中長版新樣式羽絨服,下麵是潔白的褲子,腳上是白色運動鞋,她笑臉盈盈向著我們這裏而來,事實上她距離我們也隻有幾步遠。
我看到他哥哥正在往汽車後備箱裏麵裝東西。
“好巧啊,沒想到我和哥哥來趕集,正好碰到你。”
她來到我麵前大大方方地說。
“是啊,想不到在這裏還能夠碰到我們班最美的女孩子,我的同桌,實在是幸運至極。”
汪涵玉撇撇嘴:“切。”
緊接著就笑了,這個笑容是對著我父親的:“柳鬆,這位是大伯對吧?”
我父親看到穿著如此幹淨,如此有氣質的女孩子,不好意思的笑了:“你和小鬆是同學?”
“嗯,我們是同桌呢,”汪涵玉乖巧地點頭,“大伯,用不用我們送你們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