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一雙手套
聽到汪涵玉說，過年他就要到哈密去了。
頓時，我感覺到時間空間茫茫地拉開了，我們之間好像是隔著千山萬水，隔著雲山霧海，隔著茫茫星河。我們這段時間的相遇，如同是兩顆星辰劃破蒼穹，擦肩而過，相互之間都用自己的光芒照耀了對方。
或許如同鄭愁予說的：我噠噠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人生一世，到底要經過多少離別，或者是即將麵臨的離別，無法計算。離別是一個讓人憔悴的詞語，我們曾經下意識地認為，當前的狀態是停滯不動的，可以經過千秋萬載，可以經過無窮歲月的輪回。我們曾經以為，隻要是我們所擁有的，就不會再失去，哪怕是經過無邊的年月，任憑歲月的荒草葳蕤，任憑流年暗換，我們都還依舊；卻不知，離別就是隱藏在現在路口的蛇，他陰森森的毒牙隨時隨地等待著向我們進行悄然一擊，把我們傷在他鋒利的毒牙下麵。
說到這裏，我沒有話可說了。
我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無能，我能夠說什麽？我能夠做什麽？班級裏的流言蜚語，我阻擋不了；麵前的人，一個月之後，就遠走天涯。心中不知道怎麽就酸楚和蒼茫起來，如同是橫空長滿了萋萋荒草。
朱自清說過：取得盡管去著，來的盡管來著，來和去之間是怎樣的匆匆啊。
或許，我那時有些失魂落魄，汪涵玉噗嗤笑了，照著我捶了一下：“柳鬆，你怎麽不說話了？”
我猛然驚醒：“哦哦，你說你要到哈密你大伯家進行高考，我——”
我他媽真笨，居然找不出來合適的話語說。
“咯咯，”汪涵玉笑了，“看你那笨樣，還早著呢，還有一個多月呢。走吧，今天比較晚了。”
出來教室門，一股清冷撲麵而來，非常熱情的糾纏著我，要穿透我厚厚的棉大衣，給我一個熱情地擁抱。
我趁著星光看到剛出門的汪涵玉，身子哆嗦一下：“冷麽？”
“可不，是真冷，一九二九伸不出手，前天冬至了，已經是一九裏麵了。”
我了個草，到了這裏，我的話再次不能夠繼續下來，我總不能說：冷，讓我給你暖暖。那不是開天大的玩笑麽？
星光依舊搖曳，銀河依然橫空，夜色依舊彌漫，寒冷依然凜冽。
我們就悄悄地一路向著宿舍區而來，路上無話。但是，晚自習放學，總有人和我一路，使我感覺到心中暖暖地，在這個荒寒的冬天。
第二天，班級裏麵一個個都在說平安夜到了。
好多人都在買蘋果，有紙盒裝著哪一種，有所料紙包裝的哪一種，都說平安夜到了，要給自己的朋友送來平安。
就連我們幾個吃飯時候，也在討論：“今天晚上就是平安夜，咱們說用不用兄弟之間買蘋果？”
“買個球，什麽平安夜，那是外國的節日，和我們中國人沒有一毛錢的關係，更何況一個價值五毛的蘋果，經過包裝，變成了五塊，我們兄弟六個每人隻買一個蘋果，也要三十元，我勒個靠，那就夠我們吃飯好幾天。”
“一點不錯，平安夜有一個毛的意思，外國節日是外國的，我們中國就算是學習，也學不到樣子上。”
……
“好，經過我們一致同意，我們的平安夜，不用蘋果，我們都是聖誕老人。”
我們也發現了一個有趣現象，班級裏同學們並沒有每個人買好多蘋果，隻要一個蘋果足矣，你送給我，我送給你，一個蘋果在班級裏麵飛來飛去。
等到同學們互贈完了，交給班長，統一分配給老師。如此以來，班級裏麵隻剩下為數不多的寥寥幾個。
我們是高三複習班，對於這項活動，參加的不到全班的三分之一，絕大多數都是無動於衷地做著每天該做的事情。
讓時間推移一下吧，從中午一下子推移到吃過晚飯。
冬天黑得快，雖說有吃了冬至飯，一天長一線的說法，這一線時間還不明顯，吃過晚飯，就已經是暮色蒼茫了。我專門查閱一下，一線的意思，並不是每天長了一點點時間，而是古代沒有鍾表，婦女做衣服，納鞋底，一天都要多做出來一條線的光景。
到了班級，同桌汪涵玉已經來了，今天，她的手上戴著一雙粉色的貓咪帶蓋子的漏指頭的手套，蓋子上貓咪的設計非常可愛，一張笑臉樂嗬嗬的，搭配著粉紅色的暖色調，更顯得溫暖。寫字時候，可以把手套前段蓋著指頭的掀起來，隻留下一個半關節。不寫字的手或者是不寫字的時候，蓋著手指頭保暖。
我笑眯眯地說：“喲嗬，同桌，戴了新手套了，真漂亮，有著嫻淑典雅的淑女範，增添了嫵媚。”
汪涵玉手捂著嘴笑了：“拉倒吧，趕緊坐下來，別那麽多廢話，唉，柳鬆，你說說這人怎麽都這麽善變？”
我一愣，跟不上節奏，正說手套呢，怎麽一轉眼拉扯到人善變上麵了：“怎麽善變？”
“你說你，原來也沒有發現你愛說話啊，現在倒好，一張嘴一嘟嚕一串兒的。”
我在板凳上坐下來，麵不改色心不跳：“你說這個啊，是這樣的，春秋時期的著名政治家晏子有一段名言：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齊國人在齊國能夠安居樂業，到了楚國就成了小偷了，這是因為兩國水土不同吧。還有一句俗語，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挨近你，原來不愛說話，到了現在，愛說話了。”
汪涵玉冷冷地瞥了我一眼，一聲冷哼，裝作生氣的樣子。
我伸手到桌子裏麵，摸到了一團毛乎乎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是一雙手套，我再看看，和同桌手套材質一樣，都是毛茸茸的毛線，隻不過我的手套是灰色的，上麵繡著灰色的毛毛熊。
毛毛熊非常可愛。
我對著同桌，小聲說：“同桌，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