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不喜歡你了
陸勵琛的每一個字都說得很重,很沉。
到最後,全部壓在了舒念念的心上。
早已咬破的下唇血流進嘴裏,難受得讓她忍不住一陣反胃,差點吐了出來,但抱著陸勵琛的手卻愈發用力,“少爺……”
“有時候,眼睛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陸勵琛意有所指地說完,然後緩慢卻堅定地將舒念念的手從自己的腰上分開,放了開去。
“舒念念,等你想清楚了,再來找我。”
舒念念咬著唇,緊緊盯著他的背影,看著他拉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從頭到尾,都沒有回過一次頭。
少了一個人,病房裏的溫度陡然間冷了下來。舒念念踉蹌著後退了一步,撞在了身後白晃晃的牆壁上,仿佛終於找到了支撐。
她將自己的身子靠在牆上,緩緩地滑落下去,坐在地上,抱緊了自己的胳膊。
陸勵琛的話,不斷出現在她的耳邊。
眼睛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舒念念,等你想清楚了,再來找我。
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麽才將你留在了身邊?
舒念念一開始其實懷疑過,陸勵琛那麽精明的一個人,怎麽會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聽了自己胡編亂造漏洞百出的幾句話,就留下了自己。
隻是想得多了,就覺得自己觸碰到了什麽不該觸碰的東西,隻好逼迫自己不再去想。
而現在,那些原本已經壓下的疑點,不斷地湧進腦海。
舒念念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手,長長的手指,深深地埋進了黑色的長發中。
屋子漸漸冷了下來。
舒念念獨自坐在客廳中,抱緊了自己的胳膊,無聲地蹲坐到了地上。
耳邊還回蕩著那人說過的話。
陸勵琛臨走前,看她的目光毒蛇一樣死死纏繞著她。
那樣居高臨下的,帶著熟悉的嘲諷和疏離,舒念念曾經以為他是在嘲諷自己,而現在,她忽然發現自己錯了。
或許從頭到尾,陸勵琛都在自嘲,為他留下了舒念念而自嘲。
將自己在地板上縮成了小小的一團,舒念念看著窗外的月光將自己包裹起來,伸了伸手,似乎是想要去觸碰它,可手才抬到一半,五指就僵硬起來。
半晌,她怔怔地收回了手,扶著牆,動作緩慢地站了起來。
淩奉天的話,陸勵琛的話,無一不在告訴她一個可怕的事實。
她和房沁柔……是一個人!
無邊的恐懼,化為了一隻無形的大手,拽著舒念念,頭也不回地墜進了深不見底的懸崖下麵。
放在牆上的手,無意識地將光滑的牆麵抓出了一道道的劃痕。
舒念念低著頭,看著地板上自己的影子,麵色慘白,嘴唇沾血,兩眼通紅,看上去可怕極了。
她就這樣無聲地看了一會兒,突然推開門,衝了出去,飛快地回了陸勵琛的別墅。
陸勵琛並沒有回來。
舒念念徑直衝進了自己的房間,顫抖著手打開電腦,深吸了一口氣,她艱難地抬起手,在搜索框裏輸入了兩個字——洗腦。
她現在唯一能找到的解釋這一切的理由就隻剩了這一個。
看著電腦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白底黑字,舒念念隻覺得自己的腦袋裏,有什麽東西一下子爆炸開來,將她所有的情緒都轟得灰也不剩。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懷著什麽樣的心情給唐紹峯打了電話,隻是聽到他一如既往溫和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舒念念才猛地一驚,用力攥緊了手裏的電話。
“舒念念?”舒念念的沉默,讓唐紹峯困惑地追問道。
舒念念張了張嘴,有太多的話想要說,想要問,但到了這個時候,竟然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電話對麵的那個人,是她心心念念愛了近二十年的男人。
從她認識他的第一刻起,她就愛上了他。
然而現在,她卻不得不接受,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不存在的這個事實。
唐紹峯也好,自己殺手也的身份也罷,假的,都是假的。
她過去二十幾年的生活,全是被洗腦後強行灌輸到她腦海中的片段。
她真實的身份,是那個曾經出現在陸勵琛身邊,最後神秘消失的舒念念。
可是,她偏偏想不起半點和陸勵琛有關的片段。
仍憑舒念念想破了腦袋,在她能想到的有限的畫麵中,最為深刻的依舊是唐紹峯的臉。
明明是假的,但也是她唯一擁有的了。
舒念念所有的質問忽然都哽在了喉嚨。
就算她得到了真相,又能如何,她依舊是想不到任何和陸勵琛有關的過往,她想到從前,唯一出現在她記憶中的人,還是唐紹峯。
再沒有比這更成功的洗腦了。
舒念念扯了扯嘴角,想要笑,眼眶卻開始酸澀得腫脹起來。
“出什麽事了?”唐紹峯察覺到不對勁,皺了皺眉。
舒念念咬著自己的手指,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下去。
明明知道,自己對這個人的眷戀都是假的,都不是出自她本意的,可為什麽在聽見他的聲音的時候,還是難受得想哭。
有的麵具,在臉上戴得太久,就會滲透進心裏,再也摘不下來了。
比如對唐紹峯的愛。
又比如,對陸勵琛的……
想到陸勵琛,舒念念心裏一陣接一陣地抽痛起來,她捂著自己的胸口,似乎這樣可以緩解從她胸腔裏麵傳來的撕裂般的疼痛一樣。
“唐紹峯,我好像……不是那麽喜歡你了。”
“你深更半夜打電話,就為了說這種話?”唐紹峯的聲音沉了下來,夾雜著一點點的不耐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暴躁。
似乎他不滿的並不隻是舒念念在半夜打電話驚擾了他的睡夢。
舒念念握著電話,許久沒有出聲。
唐紹峯冷聲道,“以後別為這種事找我,舒念念,時刻注意你自己的身份,要是被陸勵琛發現,你絕對活不了。”
說完,也不等舒念念出聲,唐紹峯就掛斷了電話。
舒念念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盲音,沒有放下電話,依然維持著將電話放在耳邊的姿勢,眼神空洞地看著電腦屏幕上關於洗腦的解釋,一直,一直沒有任何動作。
等第二天的日光落在舒念念的身上的時候,她渾身都骨頭都有些不聽使喚了。
她剛一起身,就聽見自己身上每一處關節都在發出抗議般的“哢嚓”聲響,回蕩在空曠的房間裏,顯得突兀而刺耳。
苦笑了一聲,舒念念揉著自己酸痛的身體,心不在焉地洗漱完畢,去往了公司。
陸勵琛告訴她,讓她想清楚了再去找他。
舒念念一直沒有想清楚,也就一直沒有再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