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這樣值得嗎
陸勵琛走在後麵，大手一抬，拐杖的另一端就精準無比地戳在了舒念念右邊的屁股上。
舒念念嚇得捂著屁股跳了起來，回頭驚悚萬分地盯著陸勵琛。
陸勵琛毫無悔過之意，一臉平靜地說道，“右邊。”
舒念念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快步走到了前麵，和陸勵琛保持著安全距離。
下過雨後的清晨，斷斷續續有幾聲鳥叫，回蕩在樹林的上空。
除此之外，就隻剩下人踩到落葉上，落葉和雨水摩擦的聲音。
舒念念走了一會兒，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陸勵琛的腳步聲像是離她越來越遠了一樣。
舒念念猶豫著回過頭去，就看見陸勵琛低著頭，緊握著拐杖，亦步亦趨地跟在自己身上。
他握著拐杖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光線原因，顯得格外蒼白。
粗大的血管，透過薄薄的皮膚，猙獰地冒了出來。
他仿佛沒有意識到舒念念已經停了下來，隻低頭看著路，機械又麻木地抬著腳，想要邁出去，又像是使不出力氣一樣，頹喪地落在原地。
舒念念心頭一跳。
陸勵琛卻是毫無反應，固執地又抬起了腳，如此反複幾次之後，終於邁出了一步。
舒念念皺起了眉，“少爺？”
陸勵琛沒有絲毫回應。
舒念念確定他不是故意不理自己，而是根本沒有聽見。
她的眉頭擰得更緊了，沉默了一會兒，舒念念用比剛才高許多的音調又喚了一聲，“少爺。”
陸勵琛動作頓了頓，像是才聽見舒念念的聲音一樣，慢吞吞地抬起頭來，聲音沙啞，“什麽事？”
舒念念皺眉看著他明顯有些不對勁的反應，朝著他走了過去，“這裏離孤兒院還有多遠，少爺你不會認錯路了吧？”
陸勵琛動作緩慢地掃了一圈周圍，搖了搖頭，“不遠了。”
舒念念委屈地揉了揉自己的腿，“要不我們休息一會兒吧，走了一上午，我好累。”
陸勵琛看著她，猶豫了一下，才回道，“好。”
舒念念鬆了口氣。
陸勵琛說完，就扔掉了手中的拐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濕漉漉的積水瞬間打濕了他的褲管。
舒念念眼神微閃。
陸勵琛的狀態太不對勁了。
坐了一會兒，陸勵琛就站了起來，“走吧，不然天黑下來，就看不見路了。”
舒念念點了點頭，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看見陸勵琛的身形一閃，直愣愣地就朝著旁邊栽了下去。
在他下方，就是一塊石頭，要是撞上去，不死也傻了。
舒念念嚇了一跳，連忙衝過去，一把抱住了他。
肌膚相貼，一股異樣的灼熱不斷從陸勵琛的身上傳來。
舒念念一怔，“你發燒了？”
陸勵琛半趴在舒念念懷中，他好一會兒都沒有動作，隻是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好半天才緩了過來，借著舒念念的身體，站穩了身子，“沒事，趕路要緊。”
“少爺……”舒念念沒有動。
她低頭看著陸勵琛的臉色，紅彤彤的，兩隻眼睛已經沒有了往常的清冷和銳利，有些控製不住的渙散開來，像是隔了一層霧氣一樣。
“休息一下吧，我去弄點水，你先降降溫。”舒念念想了想道。
陸勵琛臉色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沒有時間了，做好你該做的事！”
舒念念緊抱著他的肩膀，沒有吭聲。
陸勵琛看著她，明明是兩張孑然不同的臉，但是那雙眼睛，卻總是讓他想到一個人。
握著舒念念的手不自覺地加大了力氣，陸勵琛又重複了一遍，“沒有時間了。”
“不會，少爺，現在還沒有到中午，你休息一下，一會兒我背你，很快就能到了。”舒念念安撫一般地道。
陸勵琛搖了搖頭。
他的喉嚨深處，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聲音，像是笑，又像是別的，灼灼的熱氣，不斷從鼻息間噴出來，仿佛一團火一樣，“沒時間了，上一次，我就差五分鍾，就差五分鍾，就趕上她的飛機了。”
舒念念抱著他，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陸勵琛說的她是誰。
一時間，舒念念心裏有些五味陳雜。
她低頭看著自己髒兮兮的衣服，還有陸勵琛抓著自己的手，沒有忍住，輕聲問道，“值得嗎？”
為了房沁柔，拖著斷腿，冒著高燒，也要去找她。
為了房沁柔，放行為舉止都如此古怪的自己留在他身邊。
為了房沁柔，滿世界地不惜一切代價非要找到她。
做這些，真的值得嗎？
陸勵琛沒有說話，長長的睫毛，擋住了他眼裏的所有情緒。
舒念念盯著他麵無表情的臉，手指微收。
如果路勵琛知道，房沁柔根本就不在孤兒院，更不在封城，他會怎麽想？
會殺了自己嗎？
心裏像是被什麽從未有過的情緒塞得滿滿的，舒念念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她望著陸勵琛固執的神色，鬼使神差地，突然問道，“要是你去了，她已經走了呢？”
“走了？”陸勵琛詭異地笑了出來，“再找就是了，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三年，總歸會找到的。”
頓了頓，陸勵琛忽然推開了舒念念，撿起地上的樹枝，站直了身子，一字一頓地道，“一定。”
舒念念咬著牙，隻覺得有很多話想說，可開不了口。
一說，就是錯。
陸勵琛杵著拐杖，有些艱難地朝著前方走去。
他的背影挺得很直，腳步搖搖晃晃，卻自始至終都朝著一個方向。
舒念念握緊了拳頭，衝著他的背影低吼道，“要是她不願意跟你回來呢？”
陸勵琛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日頭被他背在身後，臉上沒有任何陽光的籠罩，顯得有些陰沉。
隱隱約約，能聽見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地傳了過來，“那麽我就殺了她。”
舒念念望著他，渾身發寒，頭頂冒出了一層層的冷汗。
她知道，陸勵琛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他真的有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陸勵琛看著她恐懼的神色，嘲諷似的勾起了唇，轉身繼續朝前走去。
舒念念盯著他的背影，半晌沒有動作。
昨天晚上陸勵琛穿得比她還要多，又是夏天，夜裏最多算得上涼爽，根本不會過冷，所以陸勵琛也不會是因為受涼了發燒。
那會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