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中 西平城外鬥心智 中軍大帳探虛實
形孤趕緊轉過身去，背靠著馬匹。他趁了個空檔，翻身上馬，一溜煙的跑了出去。額亦都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緊跟著形孤而去。
路上小書童幾次發問，形孤都沉默不言，直到回到了十八寨的軍營，形孤在自己的帳中呆了許久，這才來見費英東，額亦都自然也在旁邊。
費英東趕忙上前道：“額亦都已經把事情告訴我了，我倆十分疑惑，哥哥怎的突然性情大變。莫非見到了仇家？”
形孤嘴唇發抖，神情緊張，回道：“沒錯，我在明軍帳外，看到了劉雄才那個老賊。”
英東、額亦都大驚失色，一是驚奇劉雄才的出現，二是泛起了後怕的情緒，心想：還好形孤沒有衝動。
因那日錦州送甲，袁崇煥和滿桂曾言，王化貞要讓劉雄才做內應，裏應外合攻取後金。
費英東道：“幸好哥哥冷靜，我那日錦州拜見袁督師，曾聽他和滿桂將軍說過，要讓老賊返水歸順。現在看來，孫得功已經有所行動了。”
形孤對劉雄才是恨到了骨子裏，他既不相信劉雄才反水，也不願意他反水。
可現在，數千條人命係於他和費英東手上，心裏就是再不情願，也不會在明軍的大賬中動手。
形孤坦言道：“我對老賊絕不信任，怕他明則為內應，實則為打聽明軍軍情。如果孫得功聽了他的讒言，得知了我們十八寨和明軍的部署，到時候，恐怕是全軍覆沒。
費英東雖然和劉雄才無甚仇怨。可也覺得事關重大，絕不能輕易的配合明軍行動，可又不能證實劉雄才的漢奸身份。一時間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形孤清楚英東的困惑。
眼前，不聯合明軍定是不行。一旦聯合，若再中了劉賊的詭計，也是難逃升天。
額亦都明白了兩位少俠的憂慮，隻能幹著急。此刻，帳外有人來報，說是塔山淺淺托人送來一些點心，形孤接過物品，屏退了士卒。剛要把點心分一分的時候。忽然驚聲道：
“還有這個注意。"
英東已經習慣了哥哥的急才，多少次困境中，都是形孤獻計化解。隻聽他言道：“如果兄弟能假意歸順後金，便可從方蛟口中獲悉後金的情報。這樣一來，那劉雄才是真投降還是假歸順，就可得知了。兄弟你可這樣去做……。
費英東聽後，連連點頭，然後說道：“事不宜遲，軍中之事先由哥哥代管，我去去就來。費英東寫下了一道將令，其意是，軍中大事小情，先由形孤執掌。而自己一人一騎，奔向了後金大帳。
此刻的八旗大軍，早已把西平堡圍了個水泄不通，費英東來到黑壓壓的鐵馬金戈麵前，卯足了內力，朝後金的中軍喊道：
“費英東前來拜會！”
就這一聲喊，震得的裏外皆驚。時逢夜幕之下，在這一聲雄吼之後，大軍之中，亮起了一隊火把，他們排列有序，秩序井然的朝費英東而來。
英東一人一騎，獨麵數萬軍兵，依舊是傲骨迎風，威風凜凜。
那一隊舉著火把的軍士，已經來到了他麵前，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祥雲門的掌門方蛟。
方蛟在自己的營帳中，剛要睡下，就聽到了費英東的吼聲，便迅速出來查看。
方蛟走近一瞧，果真是十八寨的盟主，卻見他單人獨騎而來，心中輕鬆了許多。方蛟趕忙上前，雙手一抱拳，言道：
“原來是費大俠光臨，怪不得吼聲渾厚，中氣十足。敢問大俠，為何深夜來到軍中？”
費英東也回了禮，走近一步，認真說道：
“方掌門別來無恙，今有急事相商，不知閣下是否方便?”
方蛟豪爽回道：“既是費大俠前來，豈有不便之理？本來方某還有些軍務，現在一概壓後。費大俠快請，咱們帳中說話。”
自英東在遼河大戰正白旗後，他的名字已在八旗官兵中迅速傳開。當他跟著方蛟進入軍營時，兩次的兵勇無不注目觀瞧，更有甚者竊竊私語：
“這就是十八寨的費英東啊!”
“這般年輕！”
“他來我們軍中何事？”……
英東器宇軒昂，目不斜視的走入了方蛟帳中。
孰不知，軍中已有一人，悄悄的注意到了他的動靜。
費英東省下了客套話，開門見山的與方蛟談了一盞茶的功夫。隻聽方蛟的笑聲傳出好遠，然後壓下聲音道：
“識時務者為俊傑，大俠終究還是選擇了順應時勢。我馬上向四貝勒稟報。”
英東假裝愧疚：“若不是明朝重用王化貞等奸佞，費某也不會反複無常。”
方蛟連連搖頭：“費大俠說的哪裏話來，我主天命漢努爾哈赤，雄才大略，天命所歸。今日，又得以費大俠輔佐，可謂是如虎添翼。大俠稍等，我先向三軍統帥四貝勒請示，得了他的手諭後，再與閣下商量下一步的進兵方案。”
雖然已經深夜，皇太極卻無一點睡意，他身為攻打廣寧的統帥，無時無刻的在思索敵我的態勢。這時，方蛟在帳外求見。
皇太極吩咐下人：“請方掌門進來。”
方蛟躬身一禮，然後道：
“四貝勒，喜訊！喜訊！塔山費英東前來投誠，現在人就在我的軍帳，貝勒爺是否見他一見？”
皇太極聽後，喜出望外，驚訝道：“此話當真？”
方蛟言道：“不敢欺瞞貝勒爺。句句實情，剛才費英東用內力大吼了一聲，方某這才出去查看。與他在帳中交談後，才知道他受了明朝的窩囊氣，心灰意冷之際，欲想投效我們金朝。”
皇太極心中大喜，可突然就升起了疑心，他雙目閃過一絲光亮，然後淡淡的說道：
“莫非，其中有詐？”
方蛟一聽，心中倒也有點發虛，剛才立功心切，真就沒想過費英東是否詐降？現今皇太極問起，他一時語塞，竟說不出話來。
皇太極知道方蛟的心思，笑嗬嗬的說道：“方先生不用多慮，本帥知你立功心切，考慮不周也屬情理之中。依本帥所見，你將費英東帶來見我，我自有辦法一探真假。”
方蛟連連稱是，退出了帥營後，急忙跑回自己的大帳，領著費英東來參拜。
英東隨著方蛟進賬後，就看到了皇太極。上次兩人碰麵時，皇太極是一身戎裝。今天卻全然不同，他穿一身素色便裝，溫文爾雅。
費英東一時恍惚，竟也覺得此人頗有帝王之相。
若按常理，費英東應該先行參拜，可皇太極毫無拘禮，率先開口言道：“費大俠，你、我緣分不淺，沒想到今天能再次會麵。自上次目睹了閣下的功夫之後，久久不能忘懷，咱們也算不打不相識。快快來人，為費大俠看茶。”
帳中手下得了口諭，出了帳篷後飛奔而去。不多時，茶水、點心、座椅，盡皆準備妥當。
此時，費英東有點內疚。看皇太極如此周到，竟有一點不好意思。
費英東不敢就座，雙手一抱拳言道：“多謝貝勒爺賜座，上次遼河之役，英東多有得罪，今日負罪前來，還望貝勒爺海量汪涵。”
皇太極一擺手，意思是不要再提。然後，也慢慢的坐回帥椅，不緊不慢的問道：“據方掌門所講，大俠願意改變心意，轉投我大金。不知何故，使費大俠突然開悟？”
英東依舊站立，微微欠身後回道：
“先前，費某之所以不願投靠，乃是被總把頭之名所累。十八寨之眾，視大金如仇敵。現今，朝廷昏庸無道，王化貞、孫得功等人，又容不下英東，這才星夜來投。”
皇太極暗自譏笑，心想：原是我揮軍殺到，才知我大金天威。
皇太極接言：“費大俠來投，本帥自是欣喜，可十八寨一眾豪強，倘若放棄，真是可惜，費大俠可有良策？使其歸入軍中？
英東道：“貝勒爺大可放心，英東手下已經聚集醫巫嶺、龍鳳寨、紫荊山三寨，隻要費某回去告知三寨當家人，大金兵馬隻襲取明朝重鎮，不會攻打三家的山寨，那三家必然受命於貝勒爺。”
皇太極聽後，又稍稍放心一些，然後向方蛟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你怎麽看。
方蛟瞬間明白了主人意圖，接著又問：“敢問大俠，令兄之仇，又將如何？”
英東坦然回道：“私仇歸私仇，國事歸國事，兄長他自會明白。”
方蛟點了點頭，又問道：“數月前，我拜會塔山時，費大俠曾說自己是葉赫後裔，現今來投，不知怎樣說服自己？”
英東聽後，愣住了片刻，他和形孤，在來之前，基本已經商量好了如何作答，奈何時間緊迫，這個問題並未考慮。英東急中生智，言道：
“英東正是因此，才抱定投誠之心。前日母親托夢，告之英東一大道理，說葉赫、烏拉、輝發、建州等部族，常年多殺多爭，導致女真人分崩離析，不能團結對外。幸好，有天命漢努爾哈赤一統眾部，使得女真空前強大，大有超過當年完顏阿骨打之盛勢。費某這才如夢方醒，下定決心前來。”
這一番話，竟說的方蛟不斷點頭，皇太極也是露出了欣賞的神韻。
三人又談了半個時辰，皇太極言道：“請方掌門安排一下費大俠的居所，待明日中軍會晤之後，我還有要事相商。”
英東心中雖不情願，麵子上隻能順從。
第二日清早，方蛟一人得到傳令，獨自來見皇太極，他剛踏入營帳，就發現帳中多了一人，自己見過皇太極。又與那人互相作揖。
“劉先生辛苦！”
那人也言道：“方掌門，有禮了。”